第四章 必经之路（下）
林鸣和林水寒两人，此时正在城里四处寻觅取火器材。民间常用的火镰和取火石在对付妖怪方面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火折子虽然比起前者方便点，但也无法做到召之即来的效果。他们很清楚，必须要有一个源源不断，且易于控制的火种才行。
林水寒记得，以前在青州府的时候，见过一块遇风生火的深红色石头，名曰迅石。卖法器的商人要价两千两，她虽然觉得那块石头有点意思，但深以为不值两千两，况且他们当时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银子，也就没有入手了。
若是那时买下了那块石头便好了，她心想。这个想法在他们在青水城里找了一整天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两人在城里忙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玩意儿。在回绿山客栈的路上，难免显得有些失落。
“要是当时把那块石头买来就好了。”林水寒说。这是她今天第四次这么说了。
“花两千两买一块破石头，就为了这区区一千两赏银？而且还未必能拿到，明着是亏本的买卖。”林鸣不耐烦地说道。
“那你说该如何才好？”她反问道。
“咳！”林鸣叹了一口气，一向对剑法颇有心得的他，遇到那坚韧的蛛丝也使不上劲来，显得力不从心。
“要不然，我们就拿支火把上去好了？”林鸣说道。
林水寒没有搭话，因为她觉得这是个蠢到不需要回答的提议。
两人走上青水桥，正好在桥上遇到刘离。与他们俩恰好相反的是，刘离此时红光满面、洋洋得意。他正趴在桥栏上看着水里成群的鱼儿，心里想着与武鸿的约定。
林水寒放慢了脚步，对她哥轻声说道：“那小子也住在绿山客栈，应该是来捉妖怪的。看他这个样子没准有什么对付妖怪的好办法了。要不要去问问他。”
林鸣看了林水寒一眼，若有所思，然后向刘离走去。
“这位兄台。”林鸣面带微笑，对刘离抱拳行礼。
刘离转过头来，看到林氏两兄妹站在面前，感到尴尬。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有何贵干？”
“敢问兄台也是来此地捉妖的？”林鸣问。
“正是。”刘离点点头。
“进展如何？”林鸣又问。
刘离起了疑心，说：“没啥进展。”
“哦？”林鸣略有怀疑。
“出门在外，”林水寒说道，“多个朋友就是多个机会。既然公子也是来此捉妖的，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女人的提议总是更能激起男人的兴趣，更何况是林水寒这种气质出众的女性。可惜刘离早已和武鸿有约，怎能再谋他处？刘离没有多想，说道：“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为难。告辞。”林鸣再次行礼。说罢，同林水寒一同去了。
此时已日垂西山，但刘离并不着急回客栈。刚才和武鸿聊了好一会儿，后来还去富贵客栈见了他的两位徒弟，几人就在富贵客栈里吃了晚饭，因此刘离现在心情大好。他对明天的行动充满期待，他觉得只要自己和武鸿通力合作，山上的几个小妖怪必然是手到擒来的。
他后来沿着青水河逛了逛，在一片林子里试了试拳脚，等到天差不多完全黑下来后才回的客栈。
次日，青水城却突然躁动了起来。原来，昨夜妖怪潜到城里来，又抓走了两个人，一家三口只留下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儿。当时就闹得不小的动静，只是街坊邻里也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凡人，只顾各自奔走保命。匆忙中还有人打翻了烛台，烧掉了半间屋子。
现在城里城外、老老少少都在议论此事，有人义愤填膺，有人胆战心惊。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夸夸其谈，有人随声应和。每当发生这种事后，城里人的反应大抵都是如此。
刘离一早起来，从客栈掌柜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他脑袋发热，没顾得上吃早饭就直奔青水城而去。
当他来到富贵客栈时，看到这里挤满了人。仅有的几张饭桌早已被占据，很多人只好站着，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讨论的热情。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大声说话，吵吵嚷嚷。
刘离听到有人在咒骂妖怪，也有人在抱怨天道不公，有人在谋划计策、立言明誓，还听到有人在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总之，在刘离看来，这里都乱套了。
他站在客栈门口，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该如何踏入这喧哗吵闹的修罗场。
“嘿！客官，你也来了。”刘离看到人群中探出一个圆脑袋，对他喊道。
仔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这客栈的伙计。伙计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刘离面前，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公子今日可有打算？”
“打算？我能有何打算。”刘离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正好哩，这里有很多人都打算上山捉妖去。您可以和他们一起。”
“什么？”
“您且在这里等着。过会儿呀，一定会有人要上山去的。”伙计胸有成竹地说。
刘离看着伙计得意的样儿，突然想到昨天的赌注。问道：“伙计，我问你，昨天在这里开盘下注的人呢？”
“你说昨天马氏兄弟上山捉妖之事的赌局？”
“是的。”
“原本说是今天巳时过来的。但现在这里人这么多估计不会来了。”
“不来了？”刘离说：“那钱呢？”
“如果押对了，就自己去赌场领，如果没押对，那自然就。.”伙计笑呵呵地继续说：“马氏兄弟昨天压根就没上山，到半路就跑了。所以是押生的人赢了。”
“哦。”刘离略显失望。
“我看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在乎那种小买卖？”伙计说道。
刘离冷笑一声，道：“何谓大事？昨天花二十两买你那点消息，我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
“公子别诓我。依我看，青水府衙里的那一千两白银，定有你的份。”
伙计把话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是他在客栈跑堂必须的本事。不过刘离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只是今天正好要上山去，权且当作一句吉利话听罢了。
就在这时，有个手持长剑，身着灰衣的男子突然站到大堂的楼梯上，对着底下的众人抱拳行礼，高声喊道：“各位英雄好汉！”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客栈里渐渐安静了。店伙计凑近刘离小声说道：“您瞧好吧。”
“在下蔡阳武，广平人氏。来此乃是为了斩妖除魔、为民除害。我想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而从五湖四海赶到此地。”
蔡阳武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今日那山上的妖怪胆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犯事，便是对你我的最大侮辱。试问，若此时不行动起来，任凭那妖怪胡作非为。”蔡阳武停顿了一会儿，他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脸色。“各位扪心自问，以后是否还有脸面在江湖上混。”
“没有！”很多人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蔡某不才！”蔡阳武再次高声喊道。大堂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在此号召各路英雄豪杰，今日午时一同山上降妖！”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我去！”突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年龄和刘离差不多。不过从他的面相上可以得知，他的生活和刘离比起来，艰难多了。
“我也去！”在客栈的另一个角落里，又有个人回应了。
“好！我也去。”第三个人站了出来。
“要去现在就去！”一个粗旷的声音冲破了众人的拘束。那人坐在靠近刘离的一张桌子上，五大三粗，方脸圆眼。“还等什么午时，现在去，没准还能把人救回来。难道要等妖怪架起油锅？”
没有人说话，连蔡阳武也沉默了。
那人突然站起身来，用力拍了一掌桌子。提着他那雄浑的嗓音说道：“要上山去的，现在就跟我到北城门去。那些不敢去的，我劝你们趁早回家看孩子。”
说罢，推开人群，摇摇摆摆地挤了出来。走到门口时，回头瞧了众人一眼，然后直奔北门而去。
不多时，陆续又有几个人离开了客栈，跟上那人的脚步。
蔡阳武拔出他的长剑，露出剑刃，那是一把锋利的铁剑。然后猛地把剑插入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响。
“走！”蔡阳武对着他的两位同伴说道。随后，三人一齐离开了客栈。
刘离站在原地，看着蔡阳武离去的背影，头脑发懵。
慢慢地，客栈里又有了声响。人们继续讨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情绪逐渐高涨，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公子不去？”店伙计问道。
“伙计！”刘离没有回答，他看着远去的几人，反问道：“你了解刚才那个人吗？”
伙计说道，“不太了解，看他的样子，家里好像有人在朝中有任个武职。”
“那他本事如何？”刘离又问。
“本事如何？这小的怎么知道呢。”伙计回答。
“公子不一起上山去吗？”伙计又问。
“我下次再去。”刘离说。
“下次？”伙计嘻嘻地笑，说道：“公子也怕了？”
“笑话。”刘离说。
“是啊，就像这客栈里的人，光嘴巴说得好，真正敢上山去的没几个。”伙计靠近刘离的耳朵，把声音压到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好你个跑堂的，竟敢说这等的闲话。刚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官府的白银有我的一份吗？”
“那一千两白银，自然是有公子的一份，但公子至少得伸手去拿吧。”
刘离大笑，说：“说得好，你就给我瞧好吧，我早晚拿给你看。”
说完，刘离转身离开了富贵客栈。伙计目送刘离，看着他朝城北走去。
刘离确实去了北城门，不过他并没有加入蔡阳武一行，只是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看着他们十个人出了城门，朝后山走去，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城门口附近一直等到末时，直到武鸿师徒三人出现。武鸿的两个徒儿，一个叫余成，佩一把长剑，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一个叫徐子荣，持一支木棒，生龙活虎、豪气万丈。师徒三人都穿上了便于行动的粗布短衣，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四人碰头后，客气寒暄了几句，便出了城门。
路上，刘离向他们提起了今日上午在富贵客栈发生的事，他问道：“今天上午在富贵客栈发生的事，你们可知道？”
“什么事？”余成下意识地反问道。
“有几个人上午的时候上山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刘离说。
“你说这事，我们知道。”余成说，“当时我们也在场。”
“那几个人估计是悬了，如果得手，现在应该已经下山了。”徐子荣说，“我们待会也一定要小心，上山的妖怪能占山为王这么久，一定有他们的本事。”
对此，即使没有他的提醒，刘离也深知要小心谨慎。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刘离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兴奋还是害怕。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去对付妖怪。
当他们来到山脚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武鸿看看刘离，说：“上山后公子靠后站，只要妖怪使出丝网你就喷火。其余的，就交给我们。”
刘离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余成，你掩护一下刘公子。”武鸿又说。
“明白。”余成回答。
随后，几人便踏上了上山的小路。这条山路是青水城的农夫上山砍柴是常走的，现在却成了一条亡命之路。
今天上午，蔡阳武一行人来到半山腰时，遇到了地面上、树木间纵横交错的蛛丝组成的天罗地网。几人虽然对此早有耳闻，但真正看到眼前的巨大屏障时，也被妖怪的本事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山上的妖怪能布下范围这么广、密度如此大的一道障碍。
队伍中的一人不小心踩到了蛛网，脚被粘住动弹不得，在挣扎的过程中又不小心滑倒，整个身子都粘在了地上，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正巧队伍中有一人，名叫张廷阳，擅土遁之术。只见他撸起袖子，露出双臂，化而为石，其力足可扛鼎。张廷阳用其石臂轻易地撕毁了蛛丝，把地上那人给救了起来。无奈这满山遍野的蛛丝并非是他一人可以对付。几人面对成片成片的蛛网显得无可奈何。
又有一人，名叫马清，略识气火术。他鼓起腮帮朝地上喷出了热气，无奈温度不够高，蛛丝略有反应，但并未烧毁。
又有一人，名叫黄飞鼠，腿脚功夫了得。他看准角度，纵身跳上树杈，又在树间飞了几来回，巧妙地避开了树上的蛛网。他在高处看到了这道“天网”的尽头，大概有百来多步的样子。
就在黄飞鼠分心把情况告诉地上的众人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死死地扣住，他便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在地面的蛛网上被裹得严严实实吗，任凭他如何挣扎叫唤都不顶用。
伴随着黄飞鼠摔落的惨叫，其余几人立马警觉了起来。
原来一行人刚才的动静通过这层层蛛丝传到了山顶。便有四个女妖精下到半山来查看情况，正巧撞见黄飞鼠在树上，便一网把他打了下去。
四个妖精站在四棵树上，俯视地上的七人，一言不发，各施神通。只见一张张蛛网、一缕缕蛛丝朝底下几人飞来。
众人各自躲闪，慌乱中相撞摔倒，在几个来回后均被蛛丝缠住。除了张廷阳撕开蛛网，侥幸逃出生天外，其余几人都被裹成了茧拖到了山顶，生死未卜。
张廷阳逃脱后并没有回城，他吓得不轻，直接绕开了青水城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他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当刘离一行人来到半山腰，面对一大片蛛网屏障时，他们能看出地面上的打斗痕迹。这里有大片的灌木被折断，大块的砂石散落成一片，四处都有残碎的蛛丝。
刘离和武鸿交换了眼色，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见他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朝地面上的蛛网喷出了猛烈的火焰。这蛛丝不怕刀砍，不怕剑劈，却唯独怕这炊米烧柴的凡间之火，火焰所及，尽成灰烬。
刘离小心地控制着火焰，以免波及太大造成山林大火。他走在前面，用火焰烧出一条道来，武鸿师徒三人跟在他身后。虽然这四人小心谨慎，但他们的动静还是很快就传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幢宅子，宅子里住着蜈蚣精和他手下的七个蜘蛛精。这蜈蚣精自称百目真人，擅毒。来此地占山为王，让蜘蛛精给他抓活人上来，为的是给他新研制的毒药做试验。
百目真人一心制毒，极少出门，他相信他正在做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所研制的毒必将成千古第一毒。无奈，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期间大大小小的各种困难都克服了过去，唯独在这活体实验阶段难有突破。他最初只是抓一些野兔野鸟来试毒，前后折腾了一年多也毫无进展，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活人试毒。
在来到青水城的这两三个月内，他们前后抓过四十几个人做试验，但依然没有任何进展，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终日神秘兮兮，脾气也显得暴躁。
七个蜘蛛精与百目真人师出同门，各个妖娆多姿、貌美如仙，却又阴险狠毒、心狠手辣。这七人分别叫做朱红、飞燕、丁香、长春、凌霄、月见和春兰。遍布山林的蛛丝自然是出自她们之手。
七个女妖精上午收拾了蔡阳武一行人后，便到山后一水潭里洗澡。偏有一只不识好歹的野猪怪前来偷窥，还要拿她们的衣裳。妖精们发现后大怒，施法用蛛丝将那野猪怪给捆了起来，连嘴和眼也一并封住，只留得两个鼻孔喘气，最后把他倒挂在一颗大杨树上任其自生自灭。
收拾完野猪精后，扫了游玩的兴致，几人便说说笑笑上山来了。正巧透过蛛丝感知到山下有人，一合计，立马下去迎战。
七个蜘蛛精顺着蛛丝下山来，遇到刘离和武鸿四人的时候，刘离他们已经走出了天罗地网，正朝山顶进发。刘离走在前面，忽见前方出现几个人影。仔细一瞧，只见朱红、飞燕和月见站在树杈上，丁香、长春、凌霄和春兰站在高处的大岩石上，各个呲牙咧嘴、面露凶相。他一紧张，急忙后退几步，躲到武鸿身后。
朱红站在树上，一手叉腰，一手扶在树干上，对着下面喊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擅闯百目真人的地盘。”
余成上前一步，说道：“你们在此占山为王，祸害一方，还敢如此放肆。今日我们就要在此除掉你们。”
朱红呵呵冷笑，说：“想要除掉我们的多了去了，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姐姐，别和他们废话，这些人都一个德行。早点解决了他们早点收工。”凌霄在下面说。
“妹妹说的没有错。”飞燕接话道。
场面顿时紧张了起来，武鸿、余成和徐子荣已经准备好迎敌。刘离则极速地转动着眼珠，观察着整个局面。七个妖精有上有下，有红有绿，有青有紫，让他有些顾不过来。
突然，树下的四个妖精分散开来，伸手就朝四人丢出四张大网，武鸿和他的两个徒弟立马左右闪开，避开了蛛网。倒是躲在后面的刘离一时脚滑摔了一跤，被两张蛛网盖住，动弹不得。
余成踏在旁边一棵松树上，顺势跳上前去，落到几个妖精旁边，提剑便砍。妖精们纷纷跳开，各从嘴里抽出一柄长剑，以四敌一。
徐子荣抓起木棍用力向前掷去，被春兰往后一仰给躲开了。但木棍贯穿了后面的一棵松树，足见其力度之大。徐子荣快步跳上前去，一把拔出木棍，与余成合力对付四个妖精。
武鸿蓄起掌力，朝树上的妖怪打了两掌，但都被躲开了。朱红从肚脐里射出一束蛛丝缠住了他的手，飞燕和见月则向他撒下两张网来。正好此时刘离已经用他的火焰从蛛网里挣脱开了，上前两步朝着空中就是一口火，把朱红限制武鸿的蛛丝连同两张大网都给烧掉了。随后刘离又抓起两个火球，朝树上的妖怪丢去，但都被闪开了，武鸿则借着刘离给他留出的空档，一掌打中了飞燕。
这一掌不可小觑，用上了武鸿八成的掌力，把那女妖精的身子给打穿了，筋骨尽折、心肺皆裂，洒出一大片鲜血，从树上直直地掉了下去。
“妹妹！”朱红大呼一声，急忙追下去。
而地面上的四个妖精，剑术平平，节节败退，不敌余成和徐子荣俩师兄弟。丁香本想提剑来挡，却被徐子荣一棍子打中了脑门，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妖精们慌乱成一团。她们见势不妙，忙聚在一起，一同施法丢出千万缕蛛丝，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余成和徐子荣连忙往后撤，三两步落到武鸿和刘离旁边。刘离则迎上前去，蓄起气息，将猛火一口喷出。待火焰消逝，见地上落满了碎蛛丝，还有烧焦的轻烟弥漫，却不见了几个妖精，只留下地面上的两滩血迹。
刘离松了一口气，这场战斗比他想象的快很多，他没想到胜负就在那一瞬间，好在有惊无险。
武鸿拍拍身子，说道：“我们追上去，一举解决了他们。”
另外三人都对此表示同意，于是四人快步向上山进发。
在山顶上那红柱白墙的宅邸里，众妖精围在已死去的两位妹妹的尸首旁哭成一片。几个凡人如此心狠手辣，下手如此之重，竟没有给这两个可怜的妖精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朱红声泪俱下地向她师兄哭诉道：“两位妹妹遭此毒手，师兄定要我们做主！”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些妖精才有一点人的样子。百目真人见两位师妹这般悲惨，也是怒火中烧。他怒吼道：“气煞我也！”
他的心中有万般苦涩，这些日子里来的种种不快一同涌上心头，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甩甩衣袖，大叫一声：“师妹跟我来！”
说罢，百目真人朝门外走去，其余五个妖精也立马跟了出去。
几个妖怪刚走出门不远，就迎面遇到了刘离一行人。百目真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前面的四个人，说道：“你们怎么如此不讲究，在城里抓人的是我，如何伤我师妹！”
余成冷笑一声，说道：“笑话！你们在此占山为王，残虐生灵，竟还有理了。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好你个替天行道！”百目真人更加气愤了，指着下面几个人说：“那我今天就替我师妹行道。”
说罢，只见百目真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随后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从口中喷出浓厚的紫雾，滚滚而下。这是千年蜈蚣的剧毒毒雾，如同一面巨大的城墙，向下坍塌而来。
“怎么办？”刘离问道。其他三人相视而望，神色紧张。
毒雾遮蔽了视线，武鸿无法看到山上的情况，他用力打了几掌，强烈的掌风略微把毒雾往上推了一点，但依然无法阻止剧毒的推进。
“怎么办？”刘离又问了一次。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我们上！”余成突然大叫一声。话音未落，他屏住一口气直接冲进了毒雾。紧接着，徐子荣也冲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武鸿没料到他们会有这种举措，顿时慌了神，但他没敢跟上去。
余成和徐子荣很快冲破了毒雾。一个对着百目真人砍，一个对着蜘蛛精劈，这个刀剑娴熟，那个棍棒敏捷。可惜百目真人早有防备，三两下躲开了余成的长剑。无奈妖精人多势众，反手用蛛丝捆住了徐子荣的木棍。
几个妖精一同施法，接连丢出几张蛛网，余成徐子荣躲避不及，被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随着妖精们念起口诀，蛛丝就如同一条条刀片割入两人的血肉，不一会儿就活活绞死了他俩，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刘离和武鸿在毒雾的另一侧，先听到刀剑和棍棒的声响，然后传来的就是余成和徐子荣的惨叫。
武鸿有些站不稳，瞪着双眼盯着压境的毒雾。他快速又打了几掌，依然毫无效果。毒雾铺天盖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触及他们俩了。
刘离往后退了几步，喊道：“前辈，先撤吧！”
武鸿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不为所动，他又蓄起内力打了两掌，直到被刘离从后面一把抓住给拉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跑去。逃到山脚的时候，武鸿腿脚一软，摔了一跤。刘离忙去扶他，却被吐了一胸口的鲜血。
武鸿告诉他，他刚才吸到了毒，此毒非同一般，即使他内力深厚也难以抵挡。
刘离搀扶着武鸿一步步往回走。武鸿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路程不到一半，就渐渐失去了意识，他庞大的身躯压在刘离细小的身体上，让刘离喘不过气来。
刘离不停地拍打武鸿的手掌，咬着牙边走边叫他的名字，但武鸿的回应越来越弱，慢慢地完全消失了。刘离感到恐惧，他使出全力托着武鸿往青水城走，感觉就像背着一座山。
烈日当空，田野上微风徐徐，鸟鸣依旧。青山绿水，天地间轮回再转，福祸难料。
汗水浸湿了刘离的衣服，额头上不停地有汗珠滚下，刺激着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路。恍惚间看到远处有模糊的人影，他努力地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左眼，看到前方有两人正朝这边跑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林鸣和林水寒两兄妹。他们准备了一包火药，打算到山上去试试效果，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刘离扛着武鸿正往回走。
来到刘离面前，林鸣忙上来帮忙，分担了刘离的压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刘离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和他们俩说了一遍。三人一合计，决定先带武鸿回城。
三人在富贵客栈开了一间房，把武鸿安排在了里头。林水寒略懂医术，坐在床头给他把脉。刘离则坐在房间的圆桌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山上有八个妖怪，被你们打伤了两个。”林鸣坐在刘离旁边，一手把弄着他的短剑，漫不经心地说。
“是的。”刘离微微点头，显得有些失落，他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偶然间看到林鸣的左手手心画着一个深黑色的鸣字。
“那老妖怪除了会毒，还会什么？”林鸣又道。
“不清楚。还没见他使出其他招式。”刘离老老实实地回答，就像是一个被审问的犯人。
林鸣一手托腮，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说道：“至少我们现在对山上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了。”
“他们人多势众。”刘离轻声说：“也许我们应该多找几个人上去。”
“不用，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们。”林鸣道。他见刘离呆呆地坐着在那里没有反应，就补充说：“我们三个，你的本事很有用。”
刘离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武鸿。
这时，林水寒站了起来，说道：“应该不会有大碍。”
她转过身来对着刘离和林鸣继续说：“中了剧毒，好在内力深厚。虽然现在还很虚弱，但他的脉象已经稳定，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走到圆桌上坐下，她看看刘离又看看林鸣，接着说：“接下来如何打算？”
“明天一早，我们三人一同上山去找妖怪算帐。”林鸣胸有成竹地说。
林水寒盯着刘离，说：“刘公子也是这么想的？”
刘离一时语塞。用力点了一下头道：“嗯！”。
“也好，”林水寒说：“今天我们先留下来看看武鸿的情况，如果他能熬过今晚，那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之后，三人就在客房里闲聊起来。刘离大概向林氏兄妹讲了自己的出身，以及离家出走的原因。林水寒听后颇为吃惊，说如果她生在富贵人家，一定老老实实在家当千金大小姐。
刘离则说：“生在富贵人家也不见得好。”
林水寒哈哈大笑，说：“难不成比那些终日劳作也难以温饱的普通百姓还不如？”
见刘离没有说话，她又问：“难不成比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为混一口饭吃的人还不如？就为了这一千两，多少人白白送了性命呢。”
刘离还是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余成和徐子荣。昨日初次见到他俩的时候，刘离就被他们的自信与坚毅所折服，现在却已阴阳两隔。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武馆能重新开张。
林鸣则对刘离的身世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富家子弟是不可靠的，因此他提出要重新考虑与刘离一同上山的事。这引得林水寒非常不满，她骂林鸣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林鸣没有还嘴，只是无奈地摇头。
接着林水寒也把他们的情况向刘离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俩行走江湖已有五年有余，一直以来都是靠替人排忧解难过日子。有时候是替有钱人办事，有些时候是替官府办事。只是到底办什么事，她没有细说。
“你戴的是什么？”林水寒突然注意到刘离手上的五色手镯，问道。
“这个？”刘离抬起他的右手，把五色玉完全暴露了出来。
刘离把他的手镯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林鸣和林水寒拿起来仔细看，都很惊讶，他们认得这五色玉，记得师父曾跟他们提起过，说这五色玉可以用来平衡五行的力量，不过具体如何起作用他们也不清楚。
林水寒把手镯拿在手上，对那温和饱满而又多变的色彩感到欣喜。
“你卖吗？”林水寒对着窗外射进来的光，观察着手镯的色泽，随口问道。
“什么？”刘离诧异。
“你刚才也说你身上没多少盘缠，这手镯可以卖个好价格。”说着，林水寒带上了手镯，显得沾沾自喜。
“不卖。”刘离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千五百两。”林水寒说：“我愿意出一千五百两。”
还没等刘离说话，林鸣抢着说道：“一千五百两，就这破手镯。你疯了！”
林水寒瞪了他一眼，继续对刘离说：“如何？考虑一下。”
“不了。”刘离还没有缺钱缺到要卖这手镯的地步。
“好极了。”林鸣拍手称快。
林水寒则很失望，无奈地摘下手镯。
这头三人在客栈里休息闲聊，那头几个妖怪聚在山顶的宅子里，还没从痛失姐妹的悲伤中走出来，反而越想越悲伤，越想越气愤。
百目真人陷入了自责，在他看来，师妹是为了帮他完成实验，才遭此毒手。刚来到青水城的时候，他就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时间一久必然招来灾祸。最初上山来的只是衙门的捕快，一群舞刀弄枪的肉体凡胎而已，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近日遇到的人越来越有胆量，也越来越有本事，让他不得不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百目真人走进里屋，这里摆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还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败，发出阵阵恶臭，虽然他们都还有一口气在，但留死期已不远。
百目真人并不希望他们死去，他研制新的毒药，就是要他们活下去，但事与愿违，这三人就和之前的诸多试验品一样，注定化为脓水。他人拉开门帘，走出里屋回到了大堂。看着地上两位妹妹的尸首，不得不开始考虑离开此地了。他觉得换一个地方或者休隐一段时间应该是个好办法。
但他的几位姐妹却不这么想，朱红满脸泪痕，凝噎地对他说：“师兄，我们几个姐妹情同手足，今日两位妹妹遭此毒手，此仇不可不报！”
百目真人看着妹妹坚决的眼神，感到左右为难。他知道几位妹妹的脾气，定不肯就此罢手。深叹了口气，说道：“今晚我们就到城里去，给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一点眼色看看，用他们的命祭奠师妹的在天之灵。”
这天夜里，为了能更方便地照顾武鸿，刘离和林氏兄妹三人在富贵客栈住下。折腾了一整天，吃完晚饭后，三人就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到了深夜，天气晴朗，一弯勾月挂在天空东南方，银河清澈，星辰生辉。田野里的虫鸣蛙叫，一层叠着一层，一浪推着一浪，环绕着大地，环绕着山川，更环绕着这在宇宙中微不足道的青水城。彷佛在不停地暗示着人们，这是一个多么平凡而又无聊的夏夜。
而偏偏就在这个平凡的夏夜里，百目真人带着他的五位师妹，翻过城墙，偷偷潜入了青水城。他们找到城里的水井，往里投毒。
投了五口井后，百目真人带在身上的毒药就都用完了。他想尽快离开此地，却被几个女妖精一把拉住。朱红不依不饶地说：“不管如何，也要亲手杀了那老头和那小子。”
百目真人认为自己下的毒已经够这些人吃一壶了，不想再添事端。他说：“这青水城这么大，如何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俩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必定住在客栈，我们把城里的客栈都烧了！”朱红说道。
看着几个师妹坚毅的神情，百目真人感到十分为难。就在他纠结是否要进一步行动时，他们的身影却被巡夜的更夫发现了。
老更夫提着灯笼站在巷口，眯着眼睛仔细瞧，不知在黑暗中晃动的黑影是何物，他提起嗓子喊道：“谁在那？”
这一声把妖怪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两个女妖精二话不说就跳上前来，用蛛网一把捆住更夫。更夫被突然其来的大网吓得半死，惊恐地喊叫起来：“有妖怪！有妖怪！”
被更夫这么一叫，几个妖怪反倒慌了神，忙聚到一起商议对策。百目真人说走为上策，但几个蜘蛛精非要亲手杀掉武鸿和刘离才肯罢休。
只见朱红纵身跳上屋顶，说道：“姐妹们，师兄不去咱们自己去！”说罢，她转身就朝富贵客栈的方向跑去。见此，其余四个女妖精也跟了上去。百目真人愣在原地纠结万分，但最后也追了上去。
而那个巡夜的更夫，被蛛网牢牢捆住，在地上打滚，边滚边喊：“救命啊！有妖怪！”
更夫的叫喊吵醒了很多人。有人跑出屋看到更夫在地上打滚，有人醒来后发现房顶上有脚步声，也跟着大喊“妖怪来了！”。一传十，十传百，沿着妖怪行进的路线，有人被凳子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有人慌忙中躲到桌子底下却打翻了烛台，有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脑门撞出了一个大包。就听得有人喊“妖怪来啦”，有人喊“着火啦”，还有人喊“山贼来了”。原本安静的夜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
敏锐的林氏兄妹被远处的动静给吵醒了，他们过去叫醒了刘离，三人下楼后正巧就碰到了几个妖怪。
妖怪们站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俯视下面三人。百目真人认出了刘离，叫道：“小子！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个老头呢，快叫他出来！”
刘离一愣，看了看旁边的林鸣，没有说话。
林鸣拔出长剑，指着几个妖怪说道：“我们没找你们算帐，你们几个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朱红心有怨愤，道：“师兄，别和他们废话，杀了这几个人，再一把火烧了这青水城。”
白目真人抖抖衣袖，说：“今日就要拿你们几个的狗命祭我师妹的在天之灵。”
说罢，他伸出手掌，向前打了两掌。随后就看到有毒雾从他的衣袖里飘出，就像一条条小蜈蚣蜿蜒地朝刘离他们飞来。
林水寒见此，从嘴里吐出一把杏叶儿大小的扇子。这扇子在半空由小及大，长到六尺长，被她稳稳接住。此扇名叫芭蕉扇，可大可小，天外神铁为扇杆，千年蒲叶成扇面，刚如玄铁，柔如柳絮，上有红绦，下有雕琢，重一百二十八斤。
林水寒握住芭蕉扇，轻轻一扇，狂风骤起，如黑熊怒吼，如惊涛拍岸。这一扇子下来，掀起屋瓦上千片，刮走茅草几百缕，吹得泥墙微微颤，震得妖精不识北。百目真人施放出来的毒雾自然也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百目真人站稳身子，对他师妹喊道：“妹妹，给我封住她的扇子。”
几个女妖精迅速上前几步，靠近屋檐，对着林水寒丢出成千万缕蛛丝。
而刘离早已做好准备，他熟练地运起真气，朝半空一口猛火下去，把妖怪的把戏烧成了灰烬。
林鸣则找到空档，抽出短剑一把掷向妖怪，但女妖精一个侧身给躲开了。然后听得一声清脆的雷鸣声，雷鸣剑又瞬间回到了林鸣手上，稳稳地停在他左手心的鸣字符文上。
百目真人见没有便宜可占，一下慌了神，他转身就跑，喊道：“妹妹们，我们先撤！”
几个女妖精心不甘情不愿意，但见形势确实对己不利，也只好作罢，一起跑路了。
林鸣和林水寒见此，三两步跳上屋顶，追了过去。只见一个轻盈如飞燕，一个稳健如骏马，紧跟在几个妖精后头。至于刘离，他可没有这般身手，便沿着街巷从地面追了过去。
眼看就要追上，林鸣加快脚步纵身一跃，提起听雷剑朝落在最后的妖精就是一剑。这一招落了空，他便回身横向一刀，把妖精的身子拦腰斩断了。鲜血沿着剑锋划出一道弧线，在昏暗的夜色下，与天空中的勾月相映成趣。
前面的妖怪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飞燕被林鸣斩成两段，都失了色。飞燕的半身沿着屋背滑落下去，正好落到气喘吁吁的刘离面前，把他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百目真人跳上前来，脸色通红，浑身发抖，大吼道：“哎呀呀！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何下此毒手？！”
话音刚落，妖怪解开上衣，露出他肋下的一百只眼睛来。这一百只眼，有大有小，有歪有正，都闪着金光。金光闪耀，照亮了黑夜，射得林鸣和林水寒头痛脑涨、耳鸣目眩，一时浑身无力。一个丢了听雷剑，一个掉了芭蕉扇，摇摇晃晃难分东南西北，跌跌撞撞不识上下左右。不多时，双双瘫软在屋顶的瓦砾上难以动弹。
见他两都中了招，百目真人喊道：“师妹，快去取他俩的首级来！”
蜘蛛精忿忿不已，从嘴里抽出宝剑，上前便要动手。
然而他们却忘了在房子下面的刘离，他在金光之外，头也不晕，目也不眩，手里正抓着一团烈火。他趁妖怪们分神，看准位置把火球朝百目真人砸去。
这小小的火球带着强大的真气，正中妖怪的的胸口，砸在他那一百只眼睛上。百目真人大叫一声，抱着胸口在屋顶上翻滚，最后狠狠摔在了地上，左右扑腾。
金光随之消失，两兄妹立刻恢复了精神。林水寒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妖精惊恐地站在她面前，她顺势伸手一拉，再用力一扭，废掉了妖精一条胳膊。她站起身来再一脚把这妖精踹到了地面上，踢断了她的脊柱。林鸣则扑上前去捡起落在不远处的剑，然后跳起身来，一刀削下妖精的脑袋。他的招法毫不含糊，一招拨云见日，划破了一个妖精的喉咙。再一记突刺，正中另一个妖精的心脏。最后一脚把丁香踢到地面上，拔出雷鸣剑，就用力投掷下去，正中妖精脑门。
顷刻间，尘埃落定。
林鸣跳下屋顶，摸摸额头，来到妖精尸体旁拔出了他的短剑，问道：“那个老道呢？”
刘离望向不远处，但百目真人并不在那，他指着那边说：“刚才就在那。”
林水寒也跳下了屋顶，她跑到刘离所指的地方，仔细查看了地面上的痕迹，说道：“八成是化回原形溜走了。”
三人站在胡同里面面相觑，四周东倒西歪躺着五具妖精的尸首。黑夜里的阴风轻轻拂过，吹干了他们额头的汗水，给人些许寒意，就好像在告诉众人，地府的鬼差要来收人魂魄了。住在附近的百姓见没了动静，也慢慢探出脑袋来。有几个不怕死的人拿着干活的家伙，直接跑过来询问情况，三人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去了官府。
到了县衙，他们把情况大致和知县说了一遍，让他派人去收拾妖精的尸体，顺便安抚一下周围的百姓。县老爷得知妖怪被除，万分欣喜，一改原先官威十足的作派，亲自带人要去看看妖怪们的真面目。不过当他来到林鸣他们打斗的地方时，看到的只是五只残缺的大蜘蛛还有一片片破碎的瓦砾。
次日五更，当刘离还在熟睡的时候，林鸣又来敲他的房门。原来一大早，人们就发现水井里的水有问题。有人喝了井水后，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百姓奔走相告，四处传播井水有毒的消息，一时间整个青水城都陷入了恐慌，这种恐惧比起妖怪来城里抓人的恐惧还要更甚。
那个巡夜的更夫跑出来对大伙说，昨晚他撞见妖怪的时候，看他们就在城北的水井附近。于是人们自然把井水有毒的事和妖怪联系到了一起。因为官府还没有贴出正式的通告，因此人们此时还不知道妖怪已经被除。因为害怕中毒，人们纷纷跑到城外的青水河打水。
林水寒找到离富贵客栈最近的一口水井，打上一桶水来，见井水干净清澈，没有任何异样。她又贴近闻了闻依然没发现什么。于是她把刘离给叫了过来，把一口盛满井水的碗交到他的手上，说道：“你试试用真气把水里的毒给逼出来。”
刘离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要怎么做？”
“就是把你用来生火的真气注到水里，不要用力过猛，慢慢来，保持均匀。”林水寒说。
刘离微微皱着眉，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不知效果会如何。不过依他对运气的理解，他觉得林水寒说的是可以做到的。
刘离右手抓着碗，双眼紧紧盯着碗里的水，他开始慢慢蓄起气息，把它们推送到手心，然后通过手心传到碗里。他小心地控制气息的流动，他知道，倘若控制不好，就会生出一团火焰来。
慢慢地，随着刘离不断往碗里输送真气。水里出现了异样，开始出现些许灰色的浑浊。
林水寒看着井水的变化，显得很得意。刘离则感到惊讶，他问：“为何会如此？”
“因为妖怪给下的毒里施了法，掩盖了毒本身的性状。你刚才破了他们的法。”林水寒说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刘离问。
“怎么办？”林水寒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拍拍手，走了。刘离丢掉了手里的碗，追上去问道：“那该怎么解毒？”
“我不知道。”林水寒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在乎。反正妖怪已经除掉了，让城里人多换几次井水，井里的毒自然就没了。”
三人回到客栈吃了早点，然后到官府要了一队官兵，上山去了。来到百目真人的宅邸，只见这里一片狼藉，就像刚被盗贼扫荡过一样。他们在里屋发现了三个腐败的死人，在后院一个类似猪棚的地方，看到了几具被毒死的尸体，身体还被蛛丝紧紧捆住。再往后面，有一个深坑，里面堆了许多白骨，还有几具未腐烂透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
林水寒在附近的林子里发现了几条铁链，是官府羁押犯人用的，锁眼处刻有官印。她抓着铁链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林鸣给叫了过去，两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与此同时，刘离正捂着鼻子在屋子里观察里面的三具死尸，他想看看那个妖怪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但光凭这几具腐败的尸体，是难以推断出百目真人的真实意图的。
后来，他们一把火把这宅子给烧了。为了避免火情蔓延，有十个衙役守在周围，直到火灭。
回到城里后，林鸣叫刘离先回客栈看看武鸿，他和林水寒去给知县报告情况。
刘离回到富贵客栈时，武鸿已经醒了，虽然看上去非常虚弱，但人醒了就是好消息。刘离搬来一只小板凳，坐在床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跟武鸿说了一边。武鸿坐在床上，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呼呼地喘气。
林鸣和林水寒来到官府，走进内堂，知县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忙上去迎接。两人就坐后，先把山上的情况和知县说了一遍，然后又结合昨晚的情况，告诉他，妖怪应该昨晚就逃离青水城了。
县老爷却有些担心，他问道：“万一妖怪怀恨在心，过段日子又回来了怎么办？”
“这我们可就管不了了。”林鸣道：“到时候老爷你再张一榜，自有人来降妖。”
知县站在林鸣旁边，微微弯着腰，挤着眉头。他愣了一会儿，似乎又从林鸣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忙叫来一个下人，说道：“快去库房支一千两白银来。”
“好的，老爷。”下人应道，说完转身就要走。
“且慢！”林鸣喊道。下人回头一看，见他放下手上的茶杯，直勾勾盯着知县的双眼，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县老爷不明所以，他对下人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少侠，这里没外人，有话尽可直说。”知县说道。
林水寒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听县里的公人说，令公子也曾被妖怪抓去过，而且是唯一一个活着逃出来的。”
知县有些诧异，又有些紧张，微微点头，说道：“没错。”
“他是如何逃出来的？”林水寒问道，语气冰冷。
“这个。”知县低下头，结结巴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他说道：“这我也不清楚，他没有说。”
“你不清楚？”林水寒睁着两只大眼睛，瞪着他，说道：“我们在山上发现了几个官府押解犯人的刑具，大人可清楚？”
知县突然慌了神，忙解释道：“这不关我的事。这不关我的事。”
“那关谁的事！”林鸣用力一拍茶桌，把桌上的一杯水都震翻了，他说道：“我们回衙门之前特意去了趟牢房。听闻大人你曾让人从牢房带走过十二个犯人，至今未归，请问那十二个人被带去哪里了？”
知县被吓坏了，心里发虚，不敢多说话。他咽了口口水，说道：“两位就别问了，这不关你们的事。如今妖怪已除，那一千两白银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林鸣与林水寒相视而笑，说道：“十几条人命就值一千两？”
知县一愣，两只眼珠在那窄小的眼眶里打转。忽然，他明白了什么，伸着脑袋说：“那两千两？”
林鸣和林水寒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捋着长发，一言不发。
“三千两？”知县继续问。
他们还是说开口。
知县急了，央求道：“两位少侠，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们了。牢里的犯人是我用来换我儿子的，十二个人换一个。”
知县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但林水寒显然不吃这一套，她嘴角微翘，说：“你好大胆子。”
“那些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死有余辜。”知县辩解。
“再大的罪也轮不到你来私自处置，还有没有王法？”她厉声问道。
知县捏着手掌，手心渗出汗来，紧张地站在一旁不敢回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两位少侠，青水城不富裕。你们看，我多给你们两千两，总共三千两，两位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林水寒略显嫌弃，她和林鸣交换了眼神，对此有了定论。
“行吧。”她说道，“念你也是救子心切，三千两就三千两吧。”
听到这话，知县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忙叫人去库房拿三千两白银来，特别嘱咐要用檀香木盒子装好。
林氏兄妹拿到银子后，回到富贵客栈，见到武鸿。却得知刘离已经回绿山客栈去了。两人给武鸿留了两百两银子，说这是官府给他治病用的。
他们很快告辞武鸿，回到绿山客栈，正巧看到刘离在柜台上和掌柜聊昨晚的事。他们把刘离叫上了楼。在客房里，摆出了八个大银锭，说这是官府给的。刘离虽家境优越，但也不是能经常见到这么多银子，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经手这么大笔钱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跟着家里的帐房先生算帐的时候。
“总共有一千两。我们拿两百两，你拿八百两。没意见吧？”林水寒说。
刘离不解，问道：“为何给我这么多？”
“因为那个老妖怪归根到底还是你打倒的。”林水寒漫不经心地说。
刘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辞。林水寒大怒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给钱还不要，你不会是傻子吧。”
刘离吓了一跳，只好作罢，老老实实把这八百两银子给收了起来。刘离有所不知的是，林鸣林水寒两人其实拿了两千两，而不是两百两。
林水寒微微一笑，突然缓和语气说道：”那么，现在我愿意出两千五百两换你那手镯。你意下如何？”
“什么？”林鸣和刘离异口同声道。
“不卖算了。”林水寒拍拍衣角，转身走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