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
“你在怕我?”夜无殇停下解开女子衣带的手问到,眼中流露出几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女子不说话,微微偏偏过去的头颅和捏手帕捏得骨节泛白的双手却回答了个分明。
“罢了,你且休息吧,我去隔壁卧房。”夜无殇低叹一声,起身离去。
看着对方俊挺修长的身影,清笛有些疑惑,魔教护法竟是这个样子吗?她一直以为魔教都是些满脸横肉,邪里邪气的恶魔,没想到那人却温润似书生。
不过,这都是表象吧,清笛撇了撇嘴,能坐到魔教护法的位置,又岂非善类?
但那人画中仙似的身姿却也着实让她开心不少。只是她不明白,这般人物怎会愿意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为妻?以他的身份和外貌,该是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鹜吧,难不成仅仅是因为那场绣球招亲?
那天,爹为她准备了场绣球招亲,作为镇上小有名气的所谓大户人家,女儿长得又颇具几分姿色,自然是有不少人前来捧场。
看着人群中被争来抢去的绣球,清笛实在是无法再在绣楼上待下去了,她真怕有个肥头大耳,粗俗不堪抑或是满头白发,邋里邋遢的家伙抢了去,于是提前离开了。
过了不久,家丁来报,绣球被一体面的年轻公子所得。还好,清笛稍松了口气。只不过接下来的记忆却不怎么美好。
摇曳的烛火拉回了清笛的思绪,看着床上象征着早生贵子的花生和枣子,清笛叹了口气,扫到一边,和衣而卧。
或许是太累了,清笛竟是一夜好眠,次日醒来已日上三竿。她慌忙地梳妆打扮,生怕有一丝差错,这可是魔教啊,她暗暗告诫自己。
夜无殇似是早早坐到了桌旁,看到清笛走了过来,眼中立刻漾起了温柔的笑意:“娘子来了,可是休息好了?”
清笛在他的温柔注视下有些心跳加速,声如蚊蚋:“很好。”她说。
夜无殇点了点头,这才吩咐下去:“开饭吧!”
看着给自己夹菜的男子,清笛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夜无殇的手似是顿了一下,这才说到:“夫妻之间,无需客气。”
清笛咬了咬筷子,有些不知所措,眼前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如果一切都这么单纯,那该多好。
清笛越来越贪恋夜无殇在身边的感觉,体贴,温暖。她也重新定义着魔教,说他们不择手段也好,心狠手辣也罢,她却看到了他们的另一面。
他们重情义,为了兄弟万死不辞;他们手段血冷,却从不欺负弱小,甚至经常接济小民;他们有仇必报,却也有恩必偿,甚至千百倍还之;他们谈不上光明磊落,却也不屑于鼠蚁行径。
若说有错,莫过于太过随心所欲,不懂,也许是不屑做那些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面子功夫,得罪了不少名门正派吧。
名门正派,想到这里,清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以家人性命相要挟为其卖命,算什么名门正派,倒不如说什么做什么的所谓魔教来的畅快。
婚后半年,夜无殇尚不曾随意进出清笛的卧房。
同样是婚后半年,一次深夜,夜无殇浑身是血地出现在院中,把清笛吓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直面鲜血。
作为名义上的夫人,清笛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恐惧,任劳任怨地为他处理伤口。
清笛颤抖着想解开夜无殇的衣带,却被他一把摁住:“娘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娘子,男女授受不亲,叫下人来就好。”
清笛差点忘了呼吸,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她又惊又怕的样子,夜无殇到底不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是婚后第一次做出亲昵的举动。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夜无殇面上闪过一丝悲凉:“都解决了,你别担心,弟弟已经回家了。”
清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说弟弟已经回去了,看来他真的都知道了,知道自己对外面的人通风报信,寻找击垮魔教的机会,尽管那时是受人要挟,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你走吧,”夜无殇转向床的里侧,“我都安排好了,以后没人知道你曾是魔教护法的夫人,况且,你还是...姑娘,也不会受人诟病。我知你心并不在我这里,所以,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过了许久,清笛有些嘶哑地开口。
“一开始就知道。”夜无殇低声回答,现在隐瞒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一开始就知道,知道他接住绣球的那一刻就有人策划了一场阴谋,但那又怎样?他不惧。
“是不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你都会这样做?”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宽容,清笛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任何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夜无殇心想。从那次元宵灯会上见到那个提着一盏莲花灯一脸明媚笑意的女子开始,他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否则,他怎会去参加绣球招亲,又怎愿意明知有阴谋却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他虽不认为魔教有什么不好,只是行尽心中事罢了,他们也有自己的道义,只是在面对清笛时却怕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自卑。
在世人眼中,他们终究不是善意的存在。他不敢上门提亲,若是如此,怕也会很顺利吧,因为也许不敢反抗,但他不喜欢那样,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默默守护,直到绣球招亲那天。
夜无殇混在人群中,想帮她找一个人替自己守护她,知道她过得好也就知足了。
这个不行,太老太丑,配不上她,那个也不行,长得不错,却是眼神飘忽,怕会有负于她。
就这么一番挑来捡去,绣球却是一直在自己手里。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家丁,夜无殇苦笑,自己终究还是不想把她交给别人吧。
那就放纵自己一次,拼尽一生由自己亲自来给她幸福。
一身喜服的夜无殇坐在高头大马上,满脸的春风得意,只是这种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隐卫来报,那些自称名门正派之人控制了她的弟弟,要挟她潜伏自己身边通风报信,好除之后快。
夜无殇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花轿,叹息一声:清笛,对不起,还是给你带来了不幸。
清笛看着默不作声的夜无殇心里溃不成军,她有什么脸来问他呢?对谁温柔对谁体贴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清笛大着胆子在夜无殇鬼斧神工般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夫君,对不起,那么,祝你安好。”
既然无心,就此作罢吧,清笛心想。
夜无殇瞬间睁开了双眸,原本细长的眼睛瞪得老大。脸颊上传来温暖的触感,眼前是清笛尚挂着泪珠的卷翘的睫毛。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
只是轻吻一下,清笛便想抽身离开,夜无殇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清笛,你?”
清笛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到:“无殇,你也许没想到,我心悦你。”
巨大的喜悦袭来,夜无殇嘴角咧到了后槽牙,眼睛弯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清笛,像是盯着...一块食物。
清笛心跳如鼓,试探着开口:“如果你愿意原谅我,”那我可不可以做你真正的娘子?只是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夜无殇一把拉了过去。眼角瞥见身后悄悄关上的门,清笛有一瞬间的迷茫,受了伤的人怎么力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