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四）

日子久了，在家学习发现也有好处，就是慢慢地觉得自己支配的时间比较多，相对而言这也是一种自由。后面爸爸就不是把我看得很紧了，多是让我自主学习，虽然时常会检查我学习情况，但是没有那么频繁了。

那段时间我经常陪姐姐去放羊，有时候姐姐要把羊赶到好远的山头，家里的羊越来越多，从十几只变成了几十只，看姐姐在放羊这方面上游刃有余，羊好像是听得懂姐姐的话，在把羊赶到山上的路上，有些羊想从小草丛里走到另一个方向去，姐姐大吼一声，那羊马上乖乖地回到羊群里。也许是姐姐放羊太投入了，有时候夜里做梦在梦里也会叫唤，我被惊醒了好几次，后面也就见惯不怪了。在去远的山头的时候，我们就一边让羊吃着路边的草，一边走。有一个叫凉头亭的地方我们经常去。之所以叫凉头亭，是因为那里地势很高，我们村的地势已经很高了，但是凉头亭还得从我们家门口出发，一直上坡，以我们赶着羊的速度，差不多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无论是多么炎热的夏天，只要往那里一站，那风吹来都是凉凉的，那里有一个亭子，可躲大太阳，可避雨。我和姐姐把羊赶到凉头亭上面的田野，就回到凉头亭歇息。我是带着一本书来的，那凉头亭的风景实在是不错，那里的小路是用石头铺成的，那石头却出奇地光滑。我走在那小道上，嘴里念着书里的一句话，反复背，眼里欣赏着我前面的一大片田野。那里的田野多是无人种植，所以田里的草长得很茂盛。只要是风一吹来，那里的草随着风整体向前倾斜或者向后倾斜，看着也是感觉很有趣。

午饭是我们自己带的，两盒饭，一盒菜。通常到了中午那饭还是带点热乎的。饭菜是妈妈给我们盛好的，菜都是我们爱吃的菜。尤其是茄子，妈妈做的茄子很软，她先把整个茄子用清水煮过一遍，再捞上来，把茄子一丝一丝地撕开，再下锅里闷，加上一点醋和一点辣椒，和其他的一些调料，真的是入口即化的感觉。爸爸知道我和姐姐爱吃茄子，每年都种好多的茄子，吃不完妈妈就晒干，那茄子干烧成菜也是一道美味，怎么吃都吃不腻。妈妈有时候还会从山上摘来她认识的野花，炒成菜给我们吃，也是极好吃的。我和姐姐吃完饭，就把饭盒收拾好，装到袋子里，带回家洗。一吃饱就犯懒,我就躺在凉头亭的石头凳上，头枕着姐姐的两腿，举着书本随意看,还没几分钟,就会睡着。尽管睡着了,还是能感觉到姐姐会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她尽量不让自己弄出大动作吵醒我。现在想来那也是很不容易的，就这么干坐着，等我醒，很难打发时间的吧。

有一天，下着瓢泼大雨，有一只羊怀孕了，走路还病恹恹的，其他的羊都知道往凉头亭里跑，但是那只羊没有来。姐姐就撑着伞出去找，我们就带了一把伞，她让我在凉亭里等。我头时常伸出去看，看姐姐回来了没有，但是许久都不见踪影。凉亭里挤着几十只羊，他们都被大雨淋湿了，有几只羊在抖着身上的雨水。小羊羔时不时地叫唤。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见姐姐回来，我等的有点着急，刚才是头时常往外伸，现在是干脆做到了石头凳的边缘，尽管大雨会飘进来，但是我毫不在乎。终于，我看见姐姐回来了。但是眼前的场景却让我吃惊：姐姐的伞不知去向，她手里抱着那只母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下坡石子阶梯，下雨天石头路尤其易滑，她每步都带着试探，每步都带着小心。她怀里抱着那只母羊，那只母羊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她只能看到前方的路，根本没办法看脚下的路，每一步她都走得特别地慢，下一个阶梯时常是一只脚先跨去，探探，再实地踩上。她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感觉，整张脸就像是一条宽宽的溪涧，四处流淌着溪水。我已经分不清她脸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那只羊在她怀里很安分，也是全身湿透，棕色的毛贴着身子。每每我想到这个场景，还是会忍不住感动得落泪。

有时候我和姐姐一起放羊的时候，会碰上村里的人。那天，把羊赶到山间，碰上了算爷爷，其实算爷爷他的年龄并不大，才四十开外，但是他的辈分大，按照辈分我是叫他爷爷的。他体质很好，干活很厉害，经常晚上会来我家坐坐，喝喝茶，聊聊天。他歇息的时候，看我和姐姐坐在那里，就上来，和我们坐一起。我们坐在田埂上，后面是一片竹林，刚好可以遮住太阳，加上山间时常有风吹来，还是很凉快的。忽然算爷爷问我想不想荡秋千，我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看着他。他站了起来，双手就握着一棵竹子，我在想着他要做什么，就看他慢慢地往田埂的高处移动，手往竹子上面移动，就一会功夫，他竟然把竹子给弯下来了！姐姐“哇”地叫了一声，我的吃惊程度并不亚于她。算爷爷表现得很自然，但是藏不住他露出的一点得意的笑。他走到竹子尾巴方向，但是没有走到尾巴，还有一大截的竹尾在那里。他开始用长长的竹子的细条。把它们编在一起，几个来回，他就编成了一个粗粗的半圆来。刚好就是半圆，半圆挂在下方，那条直线就是竹子。他把竹子放的更低，示意我坐上去。我迫不及待，先一只腿往那个半圆洞里伸，再另一只腿，手把着竹子，屁股坐于那粗粗编好的竹条上。带我坐定，算爷爷摇了起来，他上下摆动，我感觉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心跳加快，本来是手紧紧握着竹子的，后面就干脆两个咯吱窝紧紧夹着，两手紧紧贴着。往下摇的时候刚好脚落到田野的草丛上，上去的时候感觉能飞得老高，我叫出来声，也笑出了声，算爷爷在笑，姐姐也在看着我笑。

本来我对竹子就很喜欢，喜欢其秀丽，喜欢竹叶之清美。那时我更是深深地爱上了竹子，也深深地记下了一句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