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方友:“小小说”的命脉就这几个
怎样把握小小说的命脉呢?
首先要把握小小说文体的写作特征。
关于小小说的文学特征,已经有很多种说法。强调创新写作的朋友说,闪小说是智慧的艺术;
强调题目重要的朋友认为,小小说是标题的艺术;在意开题切口选择的朋友提出,小小说是开头的艺术;
钟情于作品含蓄耐读的朋友说,小小说是留白的艺术;
有感于欧亨利结尾在提升小小说作品巨大作用的朋友则坚称,小小说是结尾的艺术……
应该说这些结论都有道理但都不全面,因为他们仅仅说出了小小说某一方面的特点。
作家安石榴说过一段很有见地的话:我看魏晋南北朝的小说,更像小小说。如 世说新语《雪夜访戴》,《钟会见嵇康》,《匈奴使》等等。都是非常精彩的“小”了。
现在也有些非常精彩的段子让人读来赏心悦目,但多数是不中看的东西。
我以为“小”的要点是绝不铺陈,直奔主题。仿佛尽数描绘天边的闪电,而雷鸣只需生于读者的脑子里。但重要的是,必须是有雷鸣的,如果没有雷鸣,这小便是废了的。
所以,小小说难,难处不在于文字的功夫,而在于作者,即作者的心灵和志趣。他要有慧眼,选择有“趣味”的东西来表现。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讽刺和戏谑。
这段话概括出小小说写作的三个要点。一开头问题;二是虚化背景问题;三是题材选择问题。
已经概括出小小说不同于其他小说文体的部分特征。
孙方友先生根据自己的成功实践,曾经总结出小小说写作的“十要素”:
一是题目要好;
二是角度要新;
三是故事要奇;
四是意味要长;
五是容量要大;
六是语言要精;
七是力量要强;
八是结构要简;
九是波折要多;
十是夸张要大。
毋庸讳言,这个总结虽然仍显宽泛,但是已经触及了小小说写作的基本要领。
在此基础上,通过更加广泛的阅读归纳,我们把它抽象为优秀小小说作品的五大特质:
即新颖、丰厚、有味、有力、有节制。
新颖,一是视角新鲜,具备即时性、新闻性,贴近时代,富于现场感;
二是构思新奇,结构巧妙;
三是叙事新颖,出语惊人。三者必居其一。
我们借鉴一篇文章
《金饭碗》——
一天,张老板从一户农民的大门口经过,看到他们喂狗的那只旧瓷碗上绘了一只大大的金元宝,很是漂亮,就花十块钱买了回来。
张老板让人精心打造了一个小木盒,将这只碗放到里面,亲自送到了王镇长家:“我特意请专家鉴定过了!这只碗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古董,因为上面绘有一个金元宝,所以,称之为金饭碗,价值七八千呢!。”王镇长听了,很高兴:“金饭碗,好!这个意思好!”
王镇长让人精心打造了一个纯铜碗盒,将这只碗放到里面,亲自送到了李县长家:“我特意请专家鉴定过了!这只碗是宋朝景德年间的古董,因为上面绘有一个金元宝,所以,称之为金饭碗,价值七八万呢!。”李县长听了,很高兴:“金饭碗,好!这个意思好!”
李县长让人精心打造了一个纯银碗盒,将这只碗放到里面,亲自送到了赵市长家:“我特意请专家鉴定过了!这只碗是唐朝贞观年间的古董,因为上面绘有一个金元宝,所以,称之为金饭碗,价值三四十万呢!。”赵市长听了,很高兴:“金饭碗,好!这个意思好!”
赵市长让人精心打造了一个纯金碗盒,将这只碗装进里面,亲自送到了刘省长家:“我特意请专家鉴定过了!这只碗是西汉太初年间的古董,因为上面绘有一个金元宝,所以,称之为金饭碗,价值不止二三百万呢!。”刘省长听了,很高兴:“金饭碗,好!这个意思好!”
刘省长留下了那个小金盒,将这只金饭碗捐给了本省的博物馆。
两年之后,刘省长下台,这只金饭碗被博物馆长扔到了垃圾箱里。
不久,一个拾垃圾的农民捡到了这只金饭碗,就用它来喂自己收养的那只癞皮流浪狗。
毫无疑问,这篇作品是官场小说当中一支新颖的花朵。正因其新颖甫一问世即受到广泛关注与好评。
丰厚,就是作品的容量阔大,厚重沉郁。
咱们再学习一篇,《柳宗元》可谓丰厚的范例之一。作品是这样写的——
永州守望了很久,终于候来了那位要等待的人,一位注定要让永州声名大振的诗人。
美丽需要窗口。永州幸哉!那位大唐的诗人信步游走,点亮了永州。
一个大雪纷飞寒冷砭骨的冬夜,就着红泥小火炉,诗人睡思昏沉。
层层叠叠的雪峰,不见鸟影。纵横交错的野径,没有人迹。寒江。孤舟。钓叟。……
“大人,夜深天冷,该就寝了。”仆人的话惊醒了诗人的梦幻,他答非所问地说:“钓寒江的雪,能取暖么?”
小小小说《柳宗元》的丰厚,不仅表现在篇幅短小而意蕴丰赡,还表现在情节简洁而意象宏大,表现在诗化的语言叙述和奇峰突起的含蓄结尾。堪为典雅精萃之佳作。
有味,就是要有小说味而且是特有的闪小说奇味、趣味、意味、余味。要好读耐品,韵味悠长。
比如《将不动》——
杨文安是个下棋的好手,这在方圆几百里无人不晓。杨文安自鸣得意,在棋室的门楣上挂一块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将不动。将不动就牛了,扬文安棋盘上的将是用钉子钉着的,意为没人能将到他的军!
一日,一男童跨进门来,要于杨文安对弈一盘,杨文安不屑:小毛孩到外面玩泥巴去,男童不依不饶,杨文安便在棋盘前坐下,几个回合下来,男童突然起身不告而别。杨文安背后骂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翌日,男孩又跨进门来,摆开架势要于杨文安再弈一局,杨文安满心不快:去去去……没料男孩已抓起炮摆了个炮二平五,杨文安看男孩倔强,便有心戏弄他一下,出了个卒五进一,下着下着,杨文安突然大汗淋漓,男童却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铁钳,口称先生莫急,我来帮你把那钉子拔了。
后来杨文安对男童作揖:为何昨日不赢我?男童憨憨一笑,昨天忘带铁钳了。
这篇作品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都堪称四味具备的佳作。
有力,就是作品必须具有的文学力度。
如《局长夫人》,全文如下——
一小学生填表:
父亲 胡威 单位 财政局 职务 局长
母亲 贾玲 单位 同上 职务 局长夫人
这篇仅有33个字的小小说作品,不但篇幅极短而且有味、有力。
我们不但能够从中深切体味出该官二代填表时的骄傲,亦可以窥见此中侧射出的张扬的丑恶以及极其失败的官家教育“成果”。
其讽刺鞭笞的力度可谓大矣!
增加作品力度的途径有多种。如果说,《局长夫人》是写实给力,《房事》则因为荒诞而同样给力——
阿强忍不住,又跑去哀求小丽:咱俩五年了,也该办了。小丽头一扬,很文学地回敬道:你读过《房事》么?―――先解决房子,再做事情!总不能站马路上做爱吧,对不?
阿强彻底崩溃了!回来的路上,一直精神恍惚。如水的月光泼在头顶,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突然,他感到体内一阵剧痛,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连三天,小丽不见了阿强,正想出门去找,却听门外大喊:小丽!我们有房子了!
小丽开了门,没见着人影:阿强,你在哪?
一只蜗牛爬过来:我在这!
现在,我们来谈小小说写作的节制问题。
所谓节制,就是控制——控制节奏,包括语言的节奏,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过快的语速给人以压抑,过慢的语速则给人以拖沓的感觉;
控制情节,情节单一将造成作品单薄,过于繁冗则使作品脱离闪小说特质;
控制情感,要把寄予于作品中的作者情感爆发点设置在“文眼”处,而绝不可随意亮牌,让人一眼洞穿。
有时候,即使爆发了还要留些含蓄留些空白,给读者留下想象品咂的余地。
朋友交往最好直来直去,小说写作却需要一波三折,言尽而意不尽。毕竟,小小说写作是对小说极限的挑战,要让作品好读,尤其要注意从容叙述。
从容才会赋予作品以大气,才能显示游刃有余的创作功力。
因此,节制是小小说写作的必要因素,深度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