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是亚当，也是夏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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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美华人严歌苓的中短篇小说《也是亚当，也是夏娃》被认为是中国最干净又最具审美性感的同性恋小说，以人性的角度观照那些在性别边缘徘徊的异类人生。
严歌苓在平静而深刻的文字中，一步步将读者引入故事的深渊，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人物之间感情的隐秘的变化。
一个在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成长起来的人，可能得不到关于同性恋的任何科学解释，甚至有可能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而出国之后，严歌苓惊异地发现：“美国同性恋很普遍，是爱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她说：“我流了很久的眼泪，认识到这种不被传统认同的感情有着绝望的色彩和裂度。”
故事中的亚当是一个身世显赫的富有的美国设计师，他既是同性恋者，但却又希望有个孩子能够延续自己的生命和家族。
“我”——伊娃是个刚刚离婚的华人女性，生活困顿，因此决定为了五万美元出卖自己的子宫。
两人用一根无针头的注射针管完成了授精，生下的女婴菲比却免疫力系统极其低下，在一场高烧之后失明失聪，于是“我”和亚当围绕着菲比，一点一点地付出了与众不同的母爱和父爱，两个人的距离也被不断拉近。
虽然菲比最终还是夭折了，但是经历了这一切的“我”和亚当却已经改变了很多。
亚当和夏娃的名字也暗示着人类最根本的两性关系开始了复苏。
除了基本的男女主之间的“情爱”，还涉及到了其他一些旁支：我和前夫M之间的情感变化、我和律师之间的情感变化等等。
这些使得整个故事的叙述变得困难，但是复杂的情感变化在微妙中演进，丝毫不觉得突兀，这也是严歌苓的文字魅力。
1/伊娃和M
“我”第一次遇见亚当的时候，离婚、失业、穷困潦倒。这个时候的我还是非常记恨前夫的。
文中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男人的十多种表情仿佛是对着镜子练出来的，经过我严酷的理性训导，使用时大多奏效。是从我前夫遗弃我之后。”
在被前夫抛弃之后，可以发现我的生活非常艰难困顿，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各种场合周旋。
M对我造成的伤害也不仅仅是在物质生活上，并且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的观点。
我开始欣赏美国人的造词：“遗弃这词还是美国人的生动：Dump。自卸卡车倾倒垃圾，垃圾处理，还有更好的：排泄。美国人是痛快的……我前夫把我倾倒出去了，以机械形式也好，以生理形式也好。”
M在离开我之后，再婚了，但是婚姻也并不幸福。
在我孩子的“Baby Shower”（美国习俗，可译为：迎婴派对，在孩子出生前举办的特殊派对）上，熟人劳拉把M也叫了来。
“M是最后一个和我握手拥抱的。特权还是谦卑，我吃不准。他的手忽然缩小了，在我掌心里软软的像个孩子。但它是有语言的，在我们两只手触碰的刹那，我感到她的体己，语塞，随后是含糊不清的千言万语。”
在一个握手中，蕴含着太多感情了。
可以发现M和我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两人之间的联系，也从这里开始一直保持着。
M关心我是否真的幸福。并且给孩子的礼物是中式的长命锁。
“我看M一眼。”然而这一眼里，也全是心思。“曾经的热恋、耳鬓厮磨、吵嘴、相互诅咒、彼此漠视，原来全部作数，都是这一笔那一笔的积攒。我几乎上来股热望，要把一切真情说穿……这一切根源在何处，只有他心里有数。”
佛家讲求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在我跟M的这段关系里，爱是因，恨是果。一切根源在何处，一切根源都在爱里。
我是一个在别人眼里没有什么感情的人，似乎对一切都很冷淡。
但是在M面前，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是个有情绪的人，可见M对我的特别。
M在很多方面给我很多建议，包括给我介绍他的律师朋友等等。
2/伊娃和律师
律师是前夫M为我介绍的一个男人，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我们都是非常负责任的人，有足够的好感和善意，我们会过得不错。”
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律师是非常适合跟我共度余生的人。
但是我最终还是离开了律师，其中的原因，可能一半是因为孩子菲比，一半是因为，我对于律师到底是不爱的，至少，不够爱。
“我一直想问他是不是很爱我，但是我又一想，算了。我总是这样想，算了。”
这是我曾经有过的想法。
后来在两人因为菲比的事情发生争执时，律师说：“我爱你，你该知道。你呢？”律师对我的爱，是我“该”知道的，是我也要给予“我也爱你”的，“他可不能白送我这句话”。两人最终分开的时候，律师说：“你知道，我是非常爱你的。”这话的真实意思是：永别了。
所以关于到底伊娃和律师之间有没爱情，有没有真爱，很难讲清。
我想，终究还是没什么爱吧。
3/伊娃和亚当
虽然我跟亚当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但是我对于亚当，始终是抱有希望的，即便我一直在压抑这种希望，这种好感，这种喜欢，这种爱。
虽然我知道亚当是同性恋，但是我曾经想要感化他：“我拿出最好的笑，想感化他，他是个温柔的男人，他们这样的男人多半温柔。只有比他更温柔，更柔弱的东西才能感化他。也许等孩子出世后，他面对的是两个柔弱于他的生命，他会被感化。”
另外，我跟亚当一起照顾菲比的场合，屡屡被我视为一家三口的场景。
我跟亚当对于菲比的爱是与众不同的，甚至有些变态的，甚至是要极大的自我牺牲的。
因为有了菲比，亚当也无法与原来的伴侣保持关系；为了保证请来的保姆对菲比照顾到位，在家里安装监控。
我为了菲比，最终还是跟律师分开。
最后，虽然我跟亚当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也没有能够挽救菲比。
医院的药房里，两个人彼此懂得，默认，没有呼叫医生，看着菲比的心跳慢慢消失。
菲比始于一场“策划”，终于一场“合谋”。
菲比的死去，并没有让两人的关系破裂，相反，在照顾菲比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直对本性造反的亚当，同性恋的亚当，厌恶女性的亚当最后竟然发现夏娃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而使自己安于“凑合”着生活的夏娃也奇怪“对亚当讲的实话已经超过对M讲的”。
亚当”和“伊娃”的名字，一开始觉得都是假造的，但是到后来，亚当说：“我并没有假名字啊。”而伊娃，这么多年下来，理直气壮地获得了重新命名我的权利。它有足够的理由使我承认它，作为一个永久性的名字。
故事的结尾，两人拥抱。
这个拥抱很长。
亚当和伊娃之间的感情，超越了性别，超越了种族，超越了生理，而终于爱。这是上帝最初给予人类的爱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