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情感存稿库短篇小说

错爱 || 中篇小说

2021-08-15  本文已影响0人  半盏茶
你可知道海的蓝

一  出轨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与一个人有关的重大事件大多在同一时间发生,而由于时间空间的局限,当事人无法感知,而有一只上帝之眼可以看到。

成浩在国外进修,回国前两个月,他忙着做课题设计和项目报告;同一时间,他的老婆小青,一个做美甲小生意的女人,婚内出轨了。

两个月后,成浩回国,小青对他坦白了。

小青说的时候很冷静,也很绝然。她说对方是一个做生意的男人,大她15岁,很喜欢她,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事实。

为什么会有外遇,小青没有多解释,只是说,成浩的世界她进不去,她的世界成浩也搞不懂。

成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痛苦地想了三天三夜。小青是个美甲师,去美甲的都是女人,怎么有机会认识其它男人呢?如果离婚,4岁的女儿同同怎么办?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老婆背叛了自己?离婚后一个人怎么生活?

要说也不是他爱小青爱的多么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离不开。成浩大学毕业刚分到研究所时,经人介绍认识了小青。她人很漂亮,只是工作一般,是家乐福超市的理货员。但小青家在本地,父母身体都健康且通情达理,两人交往半年就结了婚。后来,小青在朋友的带动下开了个美甲店,生意还不错。

成浩后方无忧,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很快升职为研究所分院技术负责人,毕业第十年,又被提拔为总公司技术管理部门的负责人。去年公司派他出国进修一年,没想到,就在这一年,小青背叛了他。

成浩是个有洁癖的人,面对被别人用过的老婆,他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在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张床睡觉,更别说亲吻或做爱了。

这段时间小青虽然没与那个人来往,但也没有反悔的表现。两个人显得很陌生,陌生得连架都吵不起来。那种陌生感好像他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没有过新婚典礼,没有过肌肤之亲,更没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而仅仅是彼此面熟的路人。

一个月后,成浩与小青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小青净身出户,却坚决要带走女儿同同。她要和那个大15岁的生意人去另外的城市,只能把同同暂时留在成浩这里,说好安顿下来后就来接同同。

二  同同

好事坏事都扎堆,这句老话说的真准。

一大早,葛兰就和老公林科吵了一架。因为林科要出差,临走还没找到他那个黑色旅行包,就急了,说家里也没有小孩,就两个大人,一定是葛兰乱动了他的东西。

“我什么时候动过你的东西?都是你自己乱放一气,自己也不整理!”葛兰气恼地说。

“我整理?家里不都是你在收拾吗?再说,你收拾东西从来也没个固定的地方,快点找找,我等着赶车呢!”

“怎么你昨天没想着把东西准备好呢?”

“我的黑包就放在门厅的柜子里,再说我随身包已经收拾了,放在一起就可以走了,谁知道临要走了又找不见?”

葛兰嘟着嘴,赌着气在门厅的柜里翻了一阵,总算找到了,林科拿着包匆忙走了。

葛兰到了上班时间,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他的东西就那么重要吗?他总是这样,说她不成熟,家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固定的位置,让他什么都找不到。

有一次,她出差到贵阳,他在家要用户口本,电话追到贵阳,问葛兰放在哪了,结果两个人拿着电话说了半个小时,最后他还是没找到户口本。

想着想着,忽然没注意一个红灯,不小心把一辆出租车追尾了。葛兰下了车好一阵道歉,好在司机看葛兰年轻,又有礼貌,虽然不愿意,倒也没有恼怒,跟着葛兰一起去快速理陪中心处理车损保险的事儿。等葛兰到工作单位,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

葛兰是市里一家幼儿园的班主任老师,快到六一儿童节了,大班小班的孩子和老师们都忙着排练节目,葛兰带一个小班的20几个孩子排练一个儿歌舞蹈,都是3到4岁的宝宝们,一会儿这个掉队了,一会儿那个忘词儿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排了一小段。

下午4:30,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们了,葛兰在教室门口微笑着和孩子们告别,5点钟的时候,教室里就只剩下同同了。

“同同,今天还是妈妈来接你吗?”葛兰走过去,搂住同同问。

刚搂住同同,葛兰就呀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身上滚烫!下午还挺活泼的呢,这会儿怎么就发上高烧了?

葛兰赶紧给同同妈妈打电话,关机。又找出备忘通讯录,翻出同同爸爸的电话,拨了过去。

“你好,是同同爸爸吗?我是幼儿园葛老师,同同今天谁来接呀?孩子发烧了!”

“对不起,葛老师,我马上就去,开会忘了。”电话里传来焦急的男中音。

成浩的单位离同同的幼儿园并不远,步行也就15分钟,可成浩到幼儿园时已经快6点了。

葛兰第一次见到成浩,三十出头左右的成熟男人,胡子突兀的长在脸颊和下巴上,穿着工作服,一副灰色宽边的近视镜挂在鼻梁上。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一看就是临时从单位赶过来的。

同同一看到爸爸来了,立刻委屈地哭了,成浩赶紧把同同抱起来。

“同同爸爸,你可来了,我刚才给同同进行了物理降温,回去给同同吃点孩子用的降温小药,晚上再吃点清淡的东西,睡个好觉看看明天的状况。”

“谢谢葛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成浩歉意地回应着,看着同同被爸爸接走了,葛兰也回家了。

林科早上已经出差上海,去谈一个涉及城市医保的信息化项目,葛兰一个人在家,略显得冷清,晚上她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螺蛳粉,如果林科在家,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想起来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了,葛兰给双胞胎姐姐葛琳打了电话,葛琳还在北京理工大学读研究生,还有三个月毕业。

葛兰与葛琳当年在同一所学校读高中,双胞胎姐妹俩学业优秀,相貌出众,走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更是学校男生们暗恋的对象。考大学时,妹妹葛兰选择了东北师范学前教育专业,姐姐葛琳则选择了北理工的电气工程专业。毕业后,葛兰找到现在的幼儿园担任幼儿老师。经人介绍认识了在IT公司做项目经理的林科,林科人很健谈,也很大方。因为渴望安定和一个踏实的依靠,葛兰和林科很快结了婚。

姐姐葛琳则在北理工读完了本科又继续读研究生,转眼两年半的研究生也快毕业了。葛兰给姐姐打电话时,葛琳刚看了场电影回来,说是最近就要实习,已经联系葛兰所在城市的一家研究院,到时离妹妹葛兰就近了。电话里,姐妹两人聊了聊最近发生在身边的趣事,又唠唠各自的烦心事,半个多小时才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已经晚上九点半,葛兰打开电脑看新闻,刚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是成浩,说同同回家后,烧得厉害了,成浩急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问同同的爷爷奶奶,怕他们担心还容易添乱,于是打电话求助于葛兰,慌里慌张地问她该怎么处理,需不需要送医院等等。葛兰告诉成浩先别急,先用物理方法快速给孩子降体温,她马上开车赶过去。

半个小时后,葛兰已经到了成浩的家,好在同同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退烧,现在睡着了。葛兰又测了测体温,比刚才低了一些,同同的小脸上都是汗珠,葛兰又拿着湿毛巾给同同擦了擦脸,同同睁开眼睛看到葛兰,小手紧抓着她的胳膊,喊着:“妈妈,你别走!”葛兰安慰地拍了拍同同,孩子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成浩一脸疲惫,看着葛兰,有些尴尬地说:“葛老师,你看我也没有经验,回家就给孩子喂了药,可一直不退烧就给你打电话了,同同这样的状态用不用去医院?”

葛兰看看表,已经10点多,“现在比较稳定,如果一直这样,就不必急着大晚上的跑医院,应该问题不大,我先走了。”

“好,太感谢了,我送送你。”成浩起身要穿外套,忽然想起同同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苦笑了一下说,“孩子妈妈最近不在家,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今天实在是太麻烦了,改天请葛老师吃个便饭吧?”

葛兰没有答话,看了看睡着的同同,轻轻笑了一下,拉开门离开了。成浩从窗子目送葛兰出了单元门口,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成浩这才注意到穿着一身银色裙装的葛兰娇小的个子,在初夏的雨夜里显得飘逸又单薄,葛兰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刚好看见成浩站在窗前望着她,成浩向她挥了挥手,葛兰回应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下,发动车子,倒车,拐弯,驶出成浩的视线。

三  冷战

日子过得飞快,同同又在幼儿园上了两个月,有一次4岁的同同和葛兰说,她要离开这里了,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同同要和妈妈在一起。葛兰听了一阵心疼,幼小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不完整的家,对孩子的成长绝对是个缺失,特别是同同这么小的孩子。

同同终于还是被小青接走了。成浩开始过一个离婚男人的日子,这反倒让他安静下来,不必忙着在家庭和工作之间频繁交换角色,也不必忙着陪老婆孩子去尽家庭责任。工作之余,他有很多时间,偶尔开车拉着父母去郊外散散心,没有大欢喜,但仍然是自己的生活,父母都是农村出来的,既不懂他们的婚姻为什么走到了尽头,也不明白他在国企的工作性质,只是一味的替他担心着。这期间,成浩为了感谢葛兰上次在同同生病时的帮忙,给葛兰打过一次电话,约她吃顿便饭,被葛兰推辞了。

这期间,葛琳研究生实习期结束,在妹妹葛兰所在的城市找到一家大型国企就职,开始一个职场新人的生活。

最近,成浩的单位在西安立了个项目,公司领导说,这个项目在扩大市场上很关键,要他亲自带队去跟三个月。他刚好也想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于是带上单位的几个年轻人,又嘱咐副手,说科技部下周还会分来一个女研究生,刚从北京理工大学毕业,也让新人来西安锻炼一下。成浩提到的这个新人,就是葛兰的双胞胎姐姐葛琳。

而最近葛兰和林科说话总不在一个频率上,总在擦枪走火的状态。林科最近又去了杭州,出差快一周了,下午打电话说晚上到家。葛兰做好晚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在等林科。正等着,接到姐姐葛琳的电话:

“葛兰,我要出差去西安一个月,今天要收拾一下,明天就走,周末就不陪你去看小时代电影了!”

“刚报到就出差?你这是什么速度啊?”

“你别管了,我还要收拾东西,挂了啊!”

葛兰电话里嘱咐了几句,葛琳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葛兰刚放下电话,林科回来了,一进门就伸出胳膊搂住葛兰,夸张地说:“老婆,我想死你了!”说完就要亲葛兰,葛兰闻到他嘴里还有酒味儿,耐着性子推开他,帮他放下包,两人开始吃饭,林科说起这一周在杭州哪个会所请谁吃饭,说哪里的茶点做得好,哪个夜总会的节目够刺激。葛兰实在没有兴趣听这些,随口应对着。

吃过饭,葛兰在厨房洗碗,林科就用暧昧的眼光看着葛兰,又从后面抱住她,用宽大的手掌揉她的前胸。每当这个时候,葛兰就知道他想做了。

“去去去,我这儿忙着呢!”葛兰说。

“家里有什么可忙的,我出差晃一圈才知道,我的老婆比哪个都美!”林科一脸的垂涎的样子又来了。

葛兰一边推开他,一边想着如果林科要真的做,怎么避开这件事呢?她今天陪着孩子们在幼儿园跳了一天的舞,实在是太累了。

今年是林科与葛兰结婚的第二年头,按说还属于新婚燕尔,卿卿我我的阶段,可葛兰却觉得他们的爱情生活就要结束了。

婚前的林科对葛兰无微不至,从不大声对葛兰讲话,每次在外面吃饭都是提前给葛兰开车门、拉椅子,也从不对葛兰以外的女人品头论足,对葛兰的母亲和葛琳也是分外周到和热情。

婚后的林科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接触一些商业人员,还要光顾一些娱乐场所,每周都有两三天是醉着回来的。一回到家,就大声嚷嚷着让葛兰给他倒蜂蜜水解酒,给他拿睡衣;有时还会回来给葛兰讲他在娱乐场所的所见所闻,讲他又看到哪些“荤腥”的东西,讲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有时讲着讲着就要强行按倒葛兰做爱,带着一头雄性动物的迫切欲求。

葛兰从心底反感这些,有时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做爱的工具,因为在这个时候,林科和谁做爱都一样。浑身上下,他只用了两腿中间的那个物件,其它的都没有用。她觉得那些娱乐场所的荤腥让她恶心,不但侮辱了她的耳朵,还侮辱了她和林科的爱情。

两个人也总是因为这些事吵架,林科有时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再说工作压力大,喝点儿酒也是减压。有时嫌葛兰说多了,很不耐烦,说有啥呀,人不都是那么回事吗?葛兰偶尔一打电话,林科那边不是没人接,就是从电话里传出刺耳的音乐声,或者是吵杂的酒桌上女人的嬉笑声和男人碰杯的喧闹声。慢慢地,葛兰发现很难改变林科,两个人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洗过碗,又冲了个热水澡,葛兰从书架上拽了本时尚杂志,还是坐在沙发上翻书。林科洗了澡,穿了件睡衣,用毛巾揉着头发从沙发后面绕过来,一只手捏了捏葛兰的脸蛋,“在这儿想谁呢?宝贝?”

“哎呀,别动我,我今天很累了。”葛兰一脸倦容。

“一会儿在床上你可以不动。”林科压低了声音,一脸邪恶地笑着说。

“就不能消停一天吗?林科?”葛兰还是有些不耐烦。

“有你这么个美女在这儿我能消停吗?”说着就拿身体压着葛兰往沙发上倾斜。

葛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闪开!我又不是工具!”情急之下恼怒地说。

“可你是我老婆!”林科理直气状地说,扭着葛兰的胳膊用力的甩在沙发上。葛兰奋力地挣扎着,两个人在沙发上像动物一样撕扯起来。林科用力太大,半个人要从沙发扭到地上了,趁林科调整姿势的空,葛兰从他身体右侧挤了出来。林科摔在了地板上,胳膊肘直接杵到了地上,林科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她,说:“莫名其妙!”转身回了卧室。

葛兰一个人在客厅,任眼泪一串串地流下来。想着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林科的要求似乎也不太过份,是不是自己快来月经了,太情绪化?卧室已经传来林科的鼾声,葛兰却失眠了,凌晨1点,还是毫无睡意。客厅沙发一角,亮着一盏桔黄的地灯,柔和的灯光撒在客厅四周,她忽然觉得家这么陌生,偌大的客厅,整洁的卧室,都没有能让她感觉到安宁和踏实的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了?葛兰想起自己恋爱时依偎在林科怀里,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而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那种心境。拉开客厅的纱帘,窗外路灯下,偶尔还有一两个行人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难言的心情。

四  约饭

葛琳一下飞机,就感受到西安7月份的温度。她把黑色小西装外套搭在手里,跟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出了机场大厅。先她一步来西安的同事小李已经到机场接她了。小李也是个女孩儿,比葛琳大几岁,现在和葛琳都在科技部。一上车小李就告诉她,西安的项目正在关键时期,明天一早就要开方案评审会,成总要求新来的葛琳也要参加。

“成总是谁?我见过吗?”葛琳问。

“就是科技部的总工程师,成浩。你才来一周,一直在试验车间实习,应该是没见过。”小李说。

“成总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呀!”小李笑了。葛琳见小李这样说,也就没深问,何况她和小李也不熟。小李心想,这新来的丫头对工作也太不上心了,自己将来的领导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没见过还不会打听打听呀!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方案评审会准时在宾馆四楼会议室召开。葛琳坐下不久,就发现前面的一个领导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会开上了,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成总。

看着穿浅粉色衬衫,深灰色西裤的成总在会上侃侃而谈,葛琳心想,这位总工专业底子真是强悍,有几处还提到了今年最新的材料科研情况,那正是葛琳读研时的课题方向,关键是这领导还挺帅的,说话逻辑清晰,随和而不随便,大气又不让人感到压力,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男性的一种魅力。

两个小时后,方案评审会终于开完了,大家开始研讨,葛琳也站起来,谈了自己对这个项目的观点,并指出项目的周期设计得不太合理,葛琳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说完,葛琳注意到,成浩欣赏地点了点头。

中午在酒店二楼吃自助,成浩拿着餐盘走到葛琳身边,问:“你好,是新分到科技部的吗?叫什么名字?”

“您好,成总,我是新到科技部的葛琳。”

“葛琳?”成浩又打量了一下葛琳那张年轻的脸,问她:“那你认识一个叫葛兰的幼儿园老师吗?”

“您是指的新升幼儿园的葛兰老师吗?”

“是,你认识?”

“成总,我当然认识,那是我妹妹。您也认识吗?”葛琳笑着说。

“奥?你妹妹?那看模样你们是双胞胎了?怎么你作为姐姐才毕业参加工作吗?”成浩笑着多问了一句。

“是呀,我们是双胞胎姐妹。葛兰先参加工作的。”

“这样呀,我一直欠着你妹妹一个大人情呢,回去请你们姐妹俩一起吃个饭吧。”

“谢谢成总。”葛琳爽快地说。刚到单位就能得到上级领导的特殊关注,还要请她吃饭,葛琳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后面的日子里,葛琳全力投入工作,除了业务没得说,还主动担当一些份外的工作,在西安出差的同事对葛琳印象都很好,还有一个大姐说回去要给葛琳介绍男朋友,葛琳笑着说自己还小呢,不急着嫁人。

科技部在西安的项目在成浩的带动下,提前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回去后的第一个周末,葛兰接到成浩的电话,说请她和他现在的下属葛琳,一起吃个饭。葛兰似乎没有了回绝的理由,地点在一家蒸菜馆,葛兰穿一件无袖透视黑纱裙,一双淡绿色厚底沙滩凉鞋,裙子一直垂到脚踝,从裙子外面可以隐约看到修长的腿。

这身装束是葛兰最喜欢的,既不张扬,也不古板。每走一步,都感觉裙摆在脚下开出一朵花来。订餐地点是203房间,葛兰走在成浩的前面,从楼梯往上走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眼光随着她的裙摆在移动,不知怎么,竟有些慌张,鞋子差点踩在裙摆上,身子忽然一晃,惊得葛兰“啊”的一声,好在慌张扬开的手臂被成浩一把从后面接住,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葛兰一阵脸红。

就座后,成浩和葛琳聊着单位的话题,偶尔还幽默地开开轻松的玩笑,同时,也没有冷落一边的葛兰,说话既得体又热情。葛兰注意到,穿着浅蓝色衬衫的他看起来如此成熟自信,和几个月之前他的女儿同同生病时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吃饭的过程中,葛兰很少主动说话,只是偶尔在他们聊到什么时,插话说几句。但她一直在观察着成浩,成浩则发现,葛兰能准确地捕捉到他讲的每一个话题的真正用意,偶尔要冷场时,葛兰也总能很自然的接过话题,而那又恰恰是成浩也想说的。

葛兰虽然话不多,但眼睛里蕴含的内容远远超过她语言所表达的。而成浩也似乎因为有了葛兰这样一个观察者,言语和行为都与平时不太一样了,他也很奇怪,今天的聚餐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难道是因为了有葛兰,他在向她显示他的幽默?他的见识?他的风度?他也说不太清楚,总之,感觉到自己隐隐有些兴奋。

那顿饭之后,葛兰偶尔会想到成浩,想起吃饭时和成浩的一种默契,不觉中就想了很多,想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却离婚了;想成浩会怎样给下属交待工作呢?遇到生气的事时,他会暴怒吗?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大脑的兴奋和身体的冷静,时常让她有些疲惫和困惑。

一周后,葛兰忽然接到单位派她前往韩国学习舞蹈的通知,时间是一个月。林科又在上海出差,他打电话告诉葛兰出国的注意事项,葛兰说,没事儿,又不是她一个人走。

葛兰出发前一天下午,接到成浩的电话,说他的老婆小青带4岁的同同回来办相关手续,孩子不太适应那边的生活,说想见见葛老师,晚上带同同一起去幼儿园去接葛兰,顺便一起吃个晚餐,请葛兰陪孩子同同一起聊聊天。葛兰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迷情

成浩的单位离葛兰工作的幼儿园不远,当他带着同同去接葛兰时,她正坐在园里木质长凳上,带着一付蓝牙耳机听着音乐。精巧的蓝牙耳机斜在她的耳畔,闪着幽蓝的光,在她柔顺光滑的长发间若隐若现,一身黑色缎面过膝长裙,裹着她娇小的身子,脚下是一双矮跟方头黑皮鞋。傍晚的太阳光温柔的包围在她周边,让她看起来更像漫画里的某个人物。

“葛老师,葛老师,我回来了!”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同同一见到葛兰,就张开小胳膊扑了过来。

葛兰一把抱起同同,开心地说,“同同,你又长个儿了!”

“坐我的车子去吧,反正我明天还要开车过来,也可以送你到幼儿园。”成浩笑着说。

“明天就不用了,我明天要出门。”葛兰冲着成浩笑了笑,随手拉开后车门,把同同抱进车里。

“葛老师你要去哪啊?”同同问。

“我去一个有大帅哥的地方呀,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啊?”葛兰逗着同同。

上车后,她和同同坐在车的后排,同同迫不及待地和她讲着自己的小烦恼和小幸福,“葛老师,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可忙了呢,爷爷奶奶,还有小姨,都着急要请我吃饭,我都没时间看故事书啦!”童言无忌的天真,让成浩和葛兰都忍不住笑起来。

车子迎着晚上的夕阳开往一家韩国料理店,有上一次成浩请葛琳她们两个一起吃饭的经历,又有同同在,气氛轻松欢快。同同一路开心地手舞足蹈,成浩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车子快到目的地时,成浩忽然接到小青的电话,说晚上要去同同的小姨家,同同的小姨已经来接小青和同同了,所以她得提前接同同走,而且车子就在他们去的下一个路口的加油站等他们。成浩一下没了笑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来以为一个晚上都可以陪着同同,这下倒好,不但同同提前被接走,还让人家葛兰跟着受影响。同同嘟着小嘴不高兴,葛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加油站,小青早已站在路边挥手,车门打开,小青看到了坐在后排座位的葛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成浩,抱起同同上了另外一辆车。

“爸爸再见!葛老师再见!”同同稚气地告别,成浩没看小青,也不说话,只是拉着脸。等小青和同同坐另一辆车走远了,成浩对一直没说话葛兰说:“葛兰,你看,真是抱歉。”

“没关系,同同健康开心就好。”葛兰说。

“我这当爸爸的,什么也给不了孩子。虽然同同走了,你能不能,今天陪我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这有些无礼,但是,我真的希望能有个同龄人和我聊聊天。”

葛兰看了看成浩欲哭无泪的脸,点了点头。

两个人话都不多,似乎还有些许的尴尬,谁都不愿意去说些无谓的社交语言,不说话倒也显得不陌生。葛兰衣服上的装饰钻在夕阳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耀眼的细碎的光,在方向盘附近留下星光般的亮点。每一点星光都在随着她身体的轻微动作在跳舞。那些跳舞的星光把成浩恍得一阵阵出神,空气里隐约有一种一扯即破的张力。

吃饭的地方其实是成浩为葛兰特意选的,离市区比较远,花园式的庭院中,种植了很多花卉,从门口通往就餐地点的那些交错的小石子路更增添了这里的幽静。

成浩为葛兰拉开车门,又征询葛兰他可不可以吸一支烟,因为在单位开了一下午的会,他都没有机会放松一下。葛兰悄悄观察着成浩,他吸烟的动作很随意,也很帅气,显示出一个成熟男人的风度和沉稳。一缕香烟带着他的气息绕风而来,钻进葛兰的鼻孔,一瞬间那似有似无的气味霸道的侵袭了她,让她一阵晕眩。她很是羞恼于自己的反应,似乎身体的反应已经背叛了她。

两个人一直走到预定的座位上,成浩点了餐,无奈地对葛兰笑了笑,说:“你不介意我喝点啤酒吧。”

“不会。”葛兰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平时几乎滴酒不沾。”

“我信。”葛兰微微一笑,说。

餐厅里的人很少,时间慢慢地走着,周围有人来了,点了吃的喝的,压低了声音说笑,一会儿又走了。成浩一边喝酒,一边把他和小青如何认识,如何结婚,小青又如何出轨并与他离婚,全盘倾诉给葛兰。葛兰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望着成浩,显示她在听着。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钟,成浩已经显出醉态,把头伏在桌上,不再说话。侍者走过来,礼貌地提醒葛兰,这里要打烊了。葛兰推了推成浩,说:“我们回吧,这回我开车送你。”成浩抬起来,苦笑了一下,绊着步子结了账,两人一起走出来。

一路上,在成浩近乎半睡半醒的引导下,葛兰终于把车驶到了成浩的家门口,扶着成浩下了车,进了单元门。葛兰从成浩的衣服里摸出钥匙,开了门,把成浩扶到沙发坐下,刚要起身离开,成浩忽然一把将葛兰拉进怀里,瞬间将嘴压在她的唇上。

葛兰一时无法呼吸,只来得及轻哼了一声就被成浩的嘴唇盖住了。待呼吸时,满满吸了一口混合着成浩的酒气、衬衫的烟味和无法抗拒的男性的味道,直接侵入她的肺部,随着呼吸渗透了全身。

一霎那,葛兰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向上飞升,似乎大脑缺氧一样,晕得她不由得闭了眼睛,似乎晕在成浩的蓝色衬衫形成的一片海里,任由成浩从背后拉开了她黑缎的贴身裙子拉链……

一切都好像是谋划过似的,成浩顺势把葛兰抱进了卧室,横放在床上,头埋在葛兰的怀里,深深的呼吸。葛兰身上一股类似香草的味道让他着迷。没有语言,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切那么自然而然,一切那么理所应该,似乎早就与葛兰有过这样的约定,葛兰在恍惚和晕眩中接受了这一切。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成浩睡着了。葛兰静静地望着成浩棱角分明的额头,那双细长的,干净的,有着透明指甲的手还抚在她的肩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又陌生又熟悉。整洁的纯白色家具,淡雅的窗帘,与上次来时都不相同,应该是重新更换过。

葛兰穿好衣服,悄身而出。带上门,走下楼梯,一个人坐进车里,打开车灯,发动车子,她仰着头,闭着眼睛靠在坐椅上,身体里还有成浩的感觉,整个人却还是蒙的。汽车音响中传来林俊杰的歌,是葛兰喜欢的《杀手》。她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地听着,似乎还没能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第二天,葛兰如期赶赴韩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习,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她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路边的景物快速的挪移,想着和成浩之间的事,感觉就像曾经看到商场里一件昂贵的衣服,虽然喜欢,但理性上知道不属于自己,而忽然有一天,某一个时机成熟时,会促使人全然不顾其它羁绊而想要拥有它。就像昨天,她本来可以不送成浩上楼的,难道她心里也是希望发生点什么吗?是一种本能吗?还是一种潜意识?葛兰无从知晓。

昨天的情形就是如此吧,自己在这一过程中,到底有没有拒绝过呢?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成浩的关系如此危险,让她有无法把控的感觉,已经发生的,她并不想让他承担什么,但必须想个办法终止。

葛兰一个人想着心事,走进机场,托运行李,安检,登机。“别忘了和欧巴合个影哟!”是葛琳发来的微信,配着一张傻傻的小姑娘的大笑脸。她笑了一下,回了个笑脸就关了手机。

听着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飞机就要起飞的那一瞬间,葛兰似乎也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六  相望

两个月后一个周日,是成浩所在科技部的小李结婚的日子。邀请成浩作为单位领导进行讲话。成浩最不愿意参加这样的场合,通常主持人穿得流光溢彩,参加婚礼的人也尽量要穿得体面一些,大家共同维护着一种被公认的好人,好兆头,好关系。新娘新郎在人前做些亲热的动作,在大家或祝福或漠然或无谓的目光中秀出他们甜蜜的爱情。

成浩坐在贵宾席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想着人们大多会夸张自己的快乐,隐藏起那些不快的记忆,在外人面前尽显其过得幸福,家人和睦,夫妻恩爱。而这些,他明白,绝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中还有争吵,有猜忌,有不满,有妥协,有让步,有僵持,那些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在婚礼上讲完话,刚好单位来电话要临时开会,等典礼一结束,成浩向两位新人递送了红包以示祝福,自己就开车回了单位。

他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场景里被一些探寻的眼光注视着。他不太习惯在那些张扬的快乐里出现,也不愿意在人群中承受别人那些揣摸的眼光,他更喜欢一种真实的孤独。因为是周日,科技部的楼里静悄悄的。成浩把自己埋在老板椅里,点上一支烟,想着最近的事情。自从上次单独请葛兰吃饭,葛兰把他送回家以来,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这两个月以来,她去韩国应该早回来了,为什么拒绝接受他在任何时间打的电话,也不回复任何短信,去她工作的幼儿园更看不到她的身影。

那天晚上他醒来时已经是凌晨3点了,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口渴不已,之后就再也没有入睡。床上还留有葛兰的味道,他想着刚才那温软的身体,想着她身上的气味,让他有了一种归宿的感觉,不是那种纯生理的激情与冲动,是一种安宁。这种安宁和心灵相通的感觉让他在那一晚之后,反复认定葛兰就是他想要的那个女人。

可是他那天以一种不受欢迎的方式要了她,她怎么想呢?她应该也是欢喜的,他的感觉不会错,但葛兰会因为感觉而接受这一切吗?她是不是在恨他,或者,她根本就当所有发生的一切是一场错误呢?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愿意承担我鲁莽的后果,可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呀。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他急躁的站起来,挠挠头发,又坐下来,拿了一支铅笔在一只A4纸上划拉着葛兰两个字。

葛兰从韩国回来后,工作上忙了一阵,也没和葛琳联系。她时刻警惕着自己,只怕稍一放松,就又回到那一天晚上的情景中。作为有夫之妇,她是不能爱而必须克制的痛苦,却也是体会着另一种爱着的幸福。因为,痛苦,也是爱的一种感受。

她打开一本书,看着看着思绪就游移到他那去了,想他们交往的细节,想他对她说过的话,想她对他说过的话。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从他给她打电话一起照顾他的女儿同同开始?可能是从他执拗的要请她吃饭开始?还是从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才开始?谁知道呢?

葛琳很长时间没接到葛兰的消息,就打电话约葛兰周六一起去逛街,说自己是刚出校门进职场,得添两件成熟些的衣服。两个人周六在商业街逛了一上午,都是葛琳在选东西,葛兰跟在后面,偶尔评价一下眼前葛琳选的衣服。

葛琳看她心不在焉,刚好要下雨了,拉着她到一家位置偏僻一些的甜品店,边等雨停边吃点东西。这种天气,店里也没有几个人。透明的大玻璃窗,高高的玻璃门里,是几盆绿竹,配着红色的桌椅,倒是很协调。

款台的小姑娘正在忘我的玩着一款电脑快跑游戏,偶尔屏幕上显示分数时,她就会或高兴或嘟嘴的表示一下。其他的时间一直在专注地盯着屏幕。窗外几棵高高的榕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急不缓。天气闷得厉害,葛琳和葛兰坐在靠窗的位子,点了东西等着。

葛琳说:“下午我们去看场电影吧?最近出了个新的动画片儿,叫《冰雪奇缘》,听说很好看,又有歌又有舞蹈的,挺适合你。”葛兰半天也没应答,看葛兰正出神的望着窗外,葛琳倒有些急了:“你这是怎么了?一上午都没精打采的?”

“没事,昨天有些失眠。”葛兰手杵着额头,轻轻地说。

“你怎么没事总玩失眠呀?怎么了,从韩国回来把你的玻璃心留给韩国的欧巴了?”葛琳笑话她。

“葛琳,你大学谈过恋爱了吧?”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我35岁之前不嫁人的吗?”

“我是最近总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似的,总觉得你比较理性,不像我,有时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就问问你。”

“哎哟,问我爱情呀,那可是问错人了。”葛琳很不在意的喝起了侍者送来的饮品。

“那我问你,如果,如果你和一个婚姻外的男人发生了关系,你会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和一个婚姻外的男人有了关系?”

“我是说如果。”

“那也简单,爱他就离婚和他在一起,不爱就忘了这回事,和老公好好过日子。”葛琳说。

“说得简单,那个人是成—浩。”葛兰盯着葛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什么?”葛琳吃惊地大声叫了起来。惹得旁边的人都朝她们看过来。

“不可能吧!你?和他?!成总?”葛琳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情绪还在惊讶中。

“是的,我们三个一起吃过一次饭,你知道的,我觉得和他在一起,与林科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靠近他,我不由自主。”在说话的时候,葛兰的眼睛里出现了亮光,那是葛琳从没有见过的。

“你可能是疯了。虽然我感觉林科和你不是太热烈,但也不至于你就?”葛琳不满地瞪着葛兰。

“葛兰,从小你就爱钻牛角尖,什么事都是,要么一点不感兴趣,要么就一头扎进去出不来。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你这样很恐怖的你知道不?”

“我也觉得我是疯了,而且不确信他对我也是一样的感情。其实,即使是确定,我也不打算让它持续下去。我是在考虑怎么结束这件事。”葛兰说。

葛琳盯着葛兰的眼睛,不明白葛兰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习惯了委屈自己,习惯了逃避,习惯了与自己的真实想法背道而驰!”葛琳连着说了三个习惯,又接着说:“你既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确定自己不要什么,你这个状态让别人都很累,你知道不知道?”

葛兰沉默不语,只是开始流眼泪,葛琳又心疼起妹妹来,放缓了声音说,“葛兰,你需要我帮什么忙不?”

“暂时不用,我会慢慢冰冻起曾经发生的事儿,一直到结束,就当它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了。”

七  决定

成浩被自己对葛兰的各种猜测搞得心神不宁,这一天下午单位事情少一点,他直接驱车到幼儿园找葛兰。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彻底消失了还是故意不理他。刚把车停在幼儿园后门的车位上,就在侧门拐角处看见了葛兰,可能刚给孩子们上完舞蹈课,出来透透气,身上还穿着黑色紧身服和一双金色舞蹈鞋,白皙的脚踝无辜地裸露着。

葛兰一抬眼,正看到成浩向她走来,他的眼睛里冒着小火苗,像一只受伤的豹子那么死看着她,眼睛里聚的光灼痛了她,她觉得被他狠狠的目光包裹的透不过气来。

她站起身来,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似乎过去了许久,看到她的神情,成浩一肚子的怨气又消退了。

他从葛兰的尴尬和无措中读懂了她。她的眼睛里何尝没有委屈和哀怨,而那委屈和哀怨后面,又何尝没有火苗呢?

是呀,她是没有接他所有的电话和信息,可是,她是个女人,而且她是有夫之妇,她的压力他又何尝能体会呢?他的目光温柔起来,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膀,葛兰的泪水终于像开闸的水,七零八落的掉下来。

成浩低声说:“明天下午我来接你,有话和你说。”刚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奥,不行,我明天要出差去西安,而且这次可能时间比较长,后期还可能因为涉密问题,手机也无法通信,我今天必须和你讲清楚!今天晚上我就过来找你,6点钟吧。”说完几步走到车停着的地方,开车走了。

葛兰一时又有恍惚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变得轻快起来,她快步走进舞蹈教室,面对着墙上的大镜子,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那窝黑色的眼球里,仍有晶莹的泪花,可是,却从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它们如此光芒四射,连葛兰自己都要控制不住它们的兴奋了。

那天晚上,他们去了一家清静的面馆,吃了一顿最简单的面食,巧得是葛琳也刚好和同事到那个面馆去吃面。葛琳刚一进屋,就看到成浩与葛兰坐在离吧台最远的桌子旁,她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却正好看见成浩的手指在葛兰光滑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划着,两个人都低着头,看到葛琳走过来,葛兰的脸腾的红了,赶紧拿开自己的手。

葛琳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就走了。心想,成总,您这算怎么一回事呀?葛兰,这就是你要结束一段感情的方式吗?

和成浩的再次见面,让葛兰冰冻这段感情的计划破产了。接下来的日子,成浩出差西安,每天给葛兰发微信,但总是成浩发得多,葛兰回得少。没有事忙的时候,葛兰总是陷入一种虚无的不真实的想象里。他像那天一样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她喜欢的花,双眼满含着爱意,要对她诉说他的渴望和思念。

想象里,他像个饥饿的孩子看到了面包一样迫不及待的向她索吻,像那天晚上一样。她想象他的体温,他身体的气味。她的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她总是想象着用什么样的语言向他诉说,这些话她应该怎么说,他会从中品味出她是怎样的人,而他所品味的,是她真正的样子吗?他会曲解她吗?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或一句玩笑?那一次的事情,在他的心目中,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他心目中的女人和本来的她是一致的吗?

每天被这些事情苦恼着,成浩有时来电话问候她,她却握着电话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她苦恼又哀怨着,这苦恼和哀怨却也是甜密的,让她多了很多心事。而这心事似乎又是一种资本,葛兰偶尔兴奋偶尔游离的状态让林科预感到在她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事却不是因为他林科。

林科发现葛兰最近有了一些变化,因为葛兰先是林科分室睡觉了,说是他打呼噜让她睡不着,再是总感觉她有心事,有时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但是高兴也似乎是她一个人的高兴,而高兴的理由是林科想不出来也猜不出来的。但是,林科终于还是发现葛兰变化的原因了。

问题就出在葛兰的手机上,一天晚上,葛兰去洗澡时,林科打开了葛兰的手机,看到成浩给葛兰发送的一些消息,没有露骨的表白,但是字里行间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他们的关系不正常!这是林科自己得出来的结论。林科并没有和葛兰去对证此事。只是把这个叫成浩的电话记了下来,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葛兰的手机又放回了原处。

西安,周六上午,成浩所在单位的项目办会议室内,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方型会议桌,正在讨论一个材料加工尺寸的技术细节。成浩在前面作主讲人,手机震动声音从会议桌底下传来,大家彼此张望着确认不是自己的在响,有人示意成浩,是他的手机。

成浩拿过手机一看,陌生号码,挂了。没到两分钟,电话又响起来。成浩接听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懒懒的声音,“哥们,你是咋认识我老婆的?”成浩赶紧走出会议室,低声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都这么问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挂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必须让你知道,我是葛兰的老公!”

“你给我打电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卿卿我我、热热乎乎的天天在微信里聊天是什么意思?”

成浩反应过来了,但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葛兰的老公,就说:“奥,你好,我现在正在外地开会,等我回去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吧。”挂了电话,成浩就给葛兰打了电话,占线。等了十分钟,仍然占线。匆匆发了个微信“你老公找过我了”,随后成浩又回会议室继续开会。

这边林科听到对方挂了电话,他就立刻给葛兰打电话,占线。又等了一会儿,通了,又没人接。林科自己冷笑了一声,心想,哼,我看你们还能躲到哪去!

收到成浩的微信时,葛兰正和葛琳在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外面下着雨,葛兰先收到成浩的微信,正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葛琳摇头示意葛兰先别接。

葛兰盯着屏幕,直到屏幕上显示出对方已经挂断的信息,葛兰才呼出了一口气。又询问似的看着葛琳。葛琳也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葛琳问葛兰:“你现在愿意为成浩失去家庭吗?”

“失去家庭?我想你应该先问问我,我现在有家庭吗?”葛兰苦笑了一下。

“那你愿意失去安稳的人际关系吗?”

“这对我也无所谓吧,大家都那么忙,谁会在意谁呢?”

“最后问一句,你愿意失去成浩吗?”

葛兰想了想,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愿意用我现在的安定来换他。”

葛琳不解地看着葛兰,而葛兰这时像拿定主意似的,从桌上拿起手机,接着成浩在微信里说的那句“你老公找过我了”,葛兰回了一句,“我今天会和他说明白的。”

葛琳看葛兰没有回答她,很不放心地说,“葛兰,我觉得你总是过于夸大你的感觉,你得好好冷静冷静。”

“如果你的生命里出现了这样的感觉,你会放弃吗?那种感觉就是彼此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种感觉就是你们即使在一群人中间一起说话,也会记得对方说了什么,也能听懂哪句话是对方说给自己听的。”

这回轮到葛琳沉默了。

“我想试试。”葛兰搅拌着桌上的蜂蜜柚子茶,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葛琳没有听到葛兰说的最后一句话,葛兰也不知道自己要试试的到底是什么。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这世上大概所有爱着的人都是一种痴迷癫狂的状态,而局外的人怎么看,都是不能理解和体会的。

成浩看到信息忽然意识到葛兰要做什么,他赶紧又打电话给葛兰,仍没人接听。于是成浩又回“等我回去。”葛兰看到后,沉思了一小会儿,隔着屏幕,似乎看到成浩担心的目光和神情。葛琳并不知道葛兰的手机里的信息,眼睛仍然盯着葛兰,问:“你要不今晚到我那去吧?我们俩好好聊聊。”葛兰没有看她,只是摇了摇头,用食指轻轻按动删除键,“等我回去”四个字便消失在手机屏幕中。

葛兰执意要回家,葛琳说:“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八  摊牌

这一天的雨一直在下,晚上,葛兰的家中,林科正坐在沙发上在等葛兰回来。

葛兰回家看见林科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换下外衣,要去洗澡。林科一把拽过她就要强吻。

“干什么呀?”葛兰生气的想甩开他,但林科力气太大,葛兰被推倒在沙发上,衣服都被扯坏了。但是她拼命挣踹,让林科对亲吻也没了兴致,而且他原意也不想亲近她,他只是想发泄一下,一件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别人占有了,他感到屈辱和恼火。

“葛兰,你甭在我面前装什么淑女!”林科大声说。

“你!你真是无耻!”葛兰含着眼泪气愤地低声说。

“我无耻?是你更无耻吧,你都被人家骗上了床,还在我这里装什么装?”

“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并不想隐瞒她和成浩的事,但葛兰无法以这种方式去和林科沟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林科对话。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天生就是个贱货!就知道主动勾引男人,今天勾引的是离婚男人,明天你就能勾到新婚男人!”

葛兰眼泪噙在眼窝里,嘴唇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看着他。

看到葛兰一副默认了的样子,林科忽然感觉很痛快,为了让自己这痛快更彻底一些,他又恶狠狠地说,“再说,你被人家骗了也不一定呢,到时候没人要你,我还可以收留你。”

“林科,既然今天我们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了,不论有没有其它的事情,我们彼此间早都已经厌倦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离婚吧!”葛兰冷冷地说。

“离婚?葛兰,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林科就是被人戴了绿帽子也不会和你离婚,你休想和那个姓成的过快活日子!”

“你!真是无聊!”葛兰再也无法和他对峙,迅速收拾了几件衣物,拎着包离开了家。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更增添了夜晚的凉意,葛兰疲惫的钻进车里,把包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带上车门,打开车大灯,点火,放手刹,踩油门。她木然的做这些动作,手握住方向盘,沿着上班一惯的路开着。开到半路,才想起路口的桥今天正在修,于是调转车头,驶向南二环葛琳的住所。

一开上双向十车道的南二环路,车好像一下子驶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光的世界。成排的车的前大灯,后尾灯、刹车灯、轮廓灯统统在地上映着,红的,桔黄的,一束挨着一束。而这些光束也在随着车辆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一瞬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车子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了,想着最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泪水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掉落在衣襟上。

半小时后,葛琳为她打开了门,“我要和林科离婚!”一进门葛兰就喘着气,恨恨地颤抖着声音说。才说一句话,眼泪已经又流了满脸。葛琳赶紧把葛兰的包放下,给她安置了些东西,为她倒了杯牛奶,葛兰稳定了一会儿,哭泣着把刚才在家里发生的一幕和葛琳讲了一遍,葛琳还是劝她再好好想想。

第二天,葛琳到单位上班,中午和小李一起在食堂吃饭,听到小李神神秘秘地对她讲,“你知道吗?成总快要在西安结婚了!”葛琳惊异得几乎变了声地说:“什么?”

“成总在西安有一个要好的大学女同学,他离婚后那个女同学一直在联系他,这几次去西安,成总每次都请她又吃饭又去她的家里叙旧的,要不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呢?项目组里还有人说,有一天发现成总在那个女同学家一夜未归呢!”

葛琳黑着脸半天也没有接话,这顿饭什么滋味也没吃出来。

葛兰住到葛琳这里后,每天照常上班,葛琳最近总加班,葛兰晚上就经常自己在外面吃一口,回来简单同葛琳打个招呼,然后钻到自己那间卧室不知在鼓捣什么,偶尔听到似乎是在和成浩通电话的声音。葛琳看着妹妹的状态,不知道该不该把小道消息告诉她。只从心里为她着急和苦恼着。

一个月了,成浩仍然没有回来。成浩告诉葛兰,因为西安方面又要更改方案,可能还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了。晚上葛琳回来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葛兰,想想她可能已经知道了,成浩没有理由不告诉她。葛琳晚上有个饭局,回来时已经10点多了。看到葛兰还没睡,就过去推开门,房间里的葛兰显然吓了一跳,葛琳看看她穿着睡衣,地上摆着一堆建筑材料似的东西,手里正拿着一根模型样的东西比量着什么。

看到葛琳进来,葛兰笑了,解释说她想给成浩做一套乡村之家,说与成浩聊天时,他提起过,说特别喜欢农村里的那种小别墅一样的房子,窗明几净,院子里还能有大片的花,还有果树。她就从网上买了一些房产公司用来做销售模型的材料,自己琢磨着做呢。

葛兰一身涂抹的材料,两只手也沾满了泥巴样的东西,可还是一脸孩子样的满足和欢喜。就像是自己有一样心爱的玩具,刚好另一个孩子也喜欢,就拿出来一起分享的神情。

“你还有心给他做礼物,他在西安都快结婚了你知不知道?”葛琳一句话直愣愣地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件事,只是看着葛兰一副没心没肝死心踏地的样子,还像个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她既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一着急就说出来了。

葛兰忽然呆呆地愣在那儿,半天才嗫嚅着说,“你净瞎说,前天我们还通电话来呢!”

“我是不是瞎说,等成浩回来就知道了。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和他通电话吗?怎么不问问他?你没跟他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

“没有,我不想给他什么压力。”葛兰慢悠悠地说。

接下来葛兰有一周没有和成浩通电话,只接到成浩的一条微信

“这边有特殊任务,我必须关机,一个月后回去。”

葛兰不知所以,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虑。她最近削瘦了很多,走在路上,感觉到处是探究她的眼神。晚上有家长来接孩子回家,葛兰似乎看到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地嘀咕着,一个说,看看,就是她,长得也不好看呀!另一个带着鄙夷的目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说,哎呀,这种事和长得好看不好看没有关系!

葛兰听到这些话,头皮都麻起来。似乎忽然才意识到,即便只是她和成浩两情相悦,也绝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只要和人打交道,她就得随时面对这样的事,要把他们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下,随时随地任凭人家的心情品头论足。

葛兰开始整日心神不宁,早上起床,恍惚中她把洗面奶涂到牙刷上,刷了半天才发觉满嘴一股皂香,她感到胃里阵阵作呕,五脏六腑剧烈地翻腾,她赶紧漱口,强忍着没吐出来。

有时候她拿着家门的钥匙去开单位办公室的门,开了半天,打不开门才发觉钥匙拿错了。还有一次,她穿着风衣到了单位,要换上舞蹈衣服,结果等她走进舞蹈大厅时,发现自己把刚脱下来的风衣又穿在了身上,自己这是怎么了,葛兰哭着堆坐在舞蹈大厅的那面镜子旁,镜子里的她眼神游移不定,面目憔悴。

她想,可能自己这段时间心情郁闷,需要放松一下。于是一个人去了一家豪华洗浴中心,在服务人员的热情推荐下,她做青瓜浴,做牛奶浴,姜浴,蜂蜜桂花浴。任服务人员拿着各种材料在自己身上一通揉搓。可是,从洗浴中心出来,心情还是沉闷。她去做头发,可是怎么看自己都难看,是呀,再精致的发型也不能让一张黯然无神的脸重新焕发光彩。

她感觉自己和外界像隔了些透明的膜,这些膜让她能看到外界的一切,却感触不到外面的事物,更不能引起她自身的反应。她觉得那么讨厌自己,有时为了证明自己仍然还存在着,她会狠狠地咬自己一口,而除了暂时的疼痛,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九  出走

终于捱到了成浩要回来的日子,葛兰也终于在他要回来的前一天,接到了成浩的电话。他解释说最近被公司安排了一项特殊任务,手机被上级部门都收走了,不允许和外界沟通。成浩还和葛兰开玩笑说,可算是结束了,他像是在监狱里呆了二十几天。成浩说他明天乘坐第一趟航班从西安返回,有同事接机,他第二天会联系她。葛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已经匆忙挂了电话。

持续的精神压力和对成浩的思念与猜疑,让葛兰迫不及待地要第一时间见到他。第二天,葛兰自己开车到了机场,一看到成浩拉着行李箱走出来,葛兰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曾以为就此忘记了吧,就此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我的痛苦中里没有你,你的幸福中也没有我。她没有想到,几个月过去,才一见面,所有的感觉又排山倒海的翻涌而来。

就在葛兰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时,又看到一个衣着时尚,有着长长的棕色卷发的女人跟随成浩走出来,挽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有说有笑的坐上了一辆茶色丰田越野。

葛兰平复了一下,心想,那个穿着时尚的长发女人难道就是她们说的那个成浩的未婚妻吗?那我又算什么?成浩,我可以原谅你的冲动,却无法原谅你的欺骗和玩弄!

葛兰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开着车跟在越野车后,等红灯的时候,葛兰看着他拿着香烟的手伸出窗外,娴熟的弹着烟灰。那手依然是洁净的,拿着香烟的手指很自然的弯曲着,清瘦而又骨感。他的手搭在车窗边上,她看到的那一瞬间,眼泪再次不可遏制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个洁净的男人,这个柔情的男人,这个她爱过的男人……

红灯变绿灯了,她眼里含着泪水,从后面紧跟上他的车,又过了一个路口,有其它车并到这个车道上来,只能眼看着他的车被车流阻挡开,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葛兰犹豫着要不要追上成浩的车时,葛琳忽然打进电话,葛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听到葛琳语速很快地说,公司要安排她去接替成浩去西安,作项目收尾工作。她人已经在机场准备起飞了,来不及当面和葛兰说了,但她已经给葛兰定好了去附近海岛的车船票,要葛兰出去散散心。葛兰轻轻的回了一声好的,就挂了电话。

葛琳把车停在一条大街的路旁,忽然觉得是自己那么无助,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她双手伏在方向盘上失控地痛哭起来……

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葛兰回去简单收拾了行李,只给葛琳发了个

信息,就把手机关了。坐上了开往海岛的动车。

第一天晚上,葛兰漫步在海边的沙滩上,看着一群人搭起帐篷,燃放起烟花。随着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游客们的情绪都高涨起来,随着烟花的绽放而欢呼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还爬到凳子上给大家表演了很多节目。

葛兰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沿着海边走了很远,她坐在沙滩上,听着海水温柔的涌上岸边,哗啦,哗啦,海似乎在向她低声诉说着什么。那边的山头上高悬着一轮黄色的月亮,夜空中陆续还有烟花绽放,形色各异,有的象一把大伞,瞬间绽开,又忽尔消失。葛兰定睛的看了一会儿,感到自己也绽放在那一片绚丽中了。

葛兰在海边整理心情,家里边却乱了套。先是成浩这边回到家立即给葛兰打电话,关机,再打,仍然关机。给葛琳打电话,葛琳的态度忽然冷淡下来,只说葛兰去海边散心了。让他过两天再打。成浩一头雾水,不知道在他走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林科也在给葛兰打电话,他着急找到葛兰,是想再亲自证实一下,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婚姻已经走上了绝境。从葛兰那天从家里出走,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葛兰。他虽然不会寂寞,但对葛兰另有新欢之事仍是相当的不爽。当然,这期间,除了葛琳偶尔能接到葛兰的信息,他们谁都没有打通过。

十  情书

早上8点,西安的葛琳正拿着资料赶往会场,走进在会场前厅时,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击过来,让她感觉到一种无法承受的心痛。她鄂然地望着周围的建筑,忽然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四周装修一新的大理石墙壁似乎都在向她的眼前慢慢移动。

随着一阵晕眩,那些墙壁忽然呼啸着排山倒海地向她压过来,葛琳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不由地“啊”了一声,不由得闭了双眼,用手捂住头,蹲下身来。

酒店的服务人员赶紧走上前来,把她搀扶到旁边的沙发上。稳定了一会儿,葛琳仍然像做梦一般,神情恍惚。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一遍一遍给葛兰打电话,通了,没人接听。过半小时再打,仍然是没人接,葛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翻翻与葛兰的聊天记录,显示时间还停留在两天前,还是葛兰刚刚抵达海岛的时候。

一边的同事催促葛琳,会议马上开始了,葛琳还有一个汇报发言。葛琳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心情忐忑不安地随着同事一同走进会场。

已经发生的事情,该来的信息早晚会来。不过我们不能感知自己所处的时空之外的事情吧。

下午,心神不宁的葛琳在会场忽然接到林科的电话,说葛兰溺水身亡了,让葛琳坐最快一趟航班回去。

葛琳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嘴巴,蹲下身来大哭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成浩在单位看到了葛兰写给他的电子邮件。这几天不明就里的成浩接连不断地给葛兰打电话,都没有消息,想着等她散心回来,好好和她诉诉相思之苦。作为科技部的总工,他得把这几个月来的工作情况整理汇报,作出下一步的安排。除了葛琳告诉他葛兰去海边散心的信息外,他也没有接到葛兰的任何消息。

成浩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看到这封邮件时,葛兰,这个他爱着的女人,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了,这是葛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写给成浩的情书,但这已经是一封永远无法回复的情书了。

成浩:

接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你而去。请不要再介意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包括曾经的爱意和温存,曾经的猜忌和冷淡。

我只知道爱你是幸福的,快乐的,却不知道还要有这么多的痛苦,更不知道这件事竟然与这么多人都相关,我真是太天真了。葛琳说得对,我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原谅我吧,我这么不负责任,对你,对我自己都是如此。

这几天,我常常坐在海边的石头上,久久的看着海。大海碧波无边,脚下一层层的浪涌过来,冲刷着岸边的石头,也在洗涤着我的痛苦。在和海对视的过程中,我懂了海,海也懂了我。我曾经想,海,是属于我的,简单的人是不懂海的,不懂海的急躁,海的呢喃,海的宽容,海的力量。

可是,今天清晨,我看到一个穿着鲜艳的当地女人,头带旧草帽,脸上黑黑瘦瘦的,她一早来海边捡拾退潮的海物。我看到她只一心一意的在拾着那些海物,面对这美丽的海,无意驻足欣赏,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这妩媚的海。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海不是我的,是她的。海是她的依靠,她从不用讨好海,或者像我一样,崇拜着海。但是她了解海的一切,何时涨潮,何时退潮,海里有什么生物,哪种贝壳拿到集市可以卖个好价钱,她离不开海,而海呢,也离不开她。海需要她的守护,却不一定需要我的驻足,我的出现终究是一个插曲。我,只是海的一个观赏者,我,只是海的一个过客。

成浩,你就像我生命里的这片海,我,只是你的过客,被你所吸引,但,你总是有属于你的人。当然,我这一生,有了你的关注与热情,在另一个世界,我一定会美丽一生,富足一生。

因为,那是你发射的爱的能量和讯息,你已经在我的心中装了爱的动机。

只是,我们今生无缘。

永别了,我的爱!

葛兰

成浩看完这封信,在房间里大吼了一声,开始疯了似地给葛琳打电话,得到的消息,更是证实了的噩耗。他怎么能相信这样的事情,他的葛兰不是去海边散心去了吗?她真的要做傻事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因为压力太大吗?她是因为他出差太久对他产生了怀疑吗?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她宁愿让他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吗?她可真是狠心。

如果不是他找葛兰帮忙照顾女儿同同,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酒后不能自持地占有了她,如果不是后来他无法控制地想她而又去找她,如果不是他一定要承接什么特殊的任务,疏于与她的联络,她可能不会到今天。可是,事到如今,还有如果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耀眼的钻戒,他流着泪摩娑着那枚钻戒,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

葛兰,你真蠢!他眼里噙着眼泪,用嘴唇亲吻着那颗冰冷的钻石。

这枚钻戒已经永远不会见到它的主人了。

一  情殇

葛兰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只是一些家里人和葛兰要好的朋友。能省的仪式都省了,葛兰在这样一个年纪就离开人世,大家都为她难过。可是她自己那样安详的睡在水晶棺里,依然像生前那么沉静、美丽。

事情都处理完后,林科就再也不见踪影了。葛琳正常上班,却把失去妹妹的悲痛情绪全部倾倒在成浩身上,不给他任何当面说话或询问的机会。

对成浩的工作汇报尽量让其它同事去汇报,实在躲不过,能说一句的绝不罗嗦第二句。科技部开会的时候,她坐在离成浩最远的一个位子上,远远地冷冷地看着他,恨恨地想,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同胞妹妹。为了让成浩更加难过和内疚,她把葛兰生前为成浩亲手制作的那幢乡村别墅半成品的模型也匿名快递给了成浩。

有一次葛琳去成浩办公室送材料,看到成浩办公桌上摆着乱七八遭的各类资料,人也显得很疲惫。那件别墅半成品已经被修复成一座极具现代感的漂亮的乡村别墅的模型,摆在桌子正中间。

透明的大落地窗,尽显气派与通透,整体造型也很大气,细节处更显出制作人的精心。甚至还扩展了一个带停车库和后院游泳池的小院子!一看就是出自一个有工程背景的人的杰作,有很高的生活品味与艺术品味。

成浩阴沉着脸,见葛琳进来,没有说话,葛琳也就一声不吭得放了材料就走出来。

一个月后,成浩所在单位党委收到一封匿名信,指控成浩破坏家庭,是不光彩的男性第三者。已经造成对方家庭破裂,女方当事人跳海自尽的悲惨结局,要求组织处分成浩。

三个月后,成浩被单位降职,调离本院的科技部,转到科技部下属的西安分公司。

一年后,葛琳偶然从另一个同事的口中,得知曾经与成浩在西安交往的女人,不是成浩的未婚妻,而是成浩的表妹。因为失恋从美国回国后,就一直住在西安。由于她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情绪一直不稳定,成浩害怕她出意外,就照顾了她一段时间。而他的表妹,现在已经与旧爱重归于好返回美国。

听到这些消息,葛琳心里有一些异样,她在心里斗争了很长时间,还是打算去西安看望一下成浩。

到西安后,葛琳给成浩挂了电话,成浩到机场接葛琳。一看到成浩,葛琳几乎没认出他的样子,成浩整个人消瘦了很多,换了一付眼镜,显得衰老了许多,人也是很颓废的样子。路上,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成浩的车里一直循环放着一首歌,是《天使的翅膀》。

路上,他对葛琳说,一年来,他的车里就只有这一首歌儿。他觉得葛兰一定最喜欢这首歌。那一句句动情的歌词就像特意写给葛兰的。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

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曾飞舞的声音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

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就在这略带哀伤的歌声中,葛琳原谅了成浩。在他们以朋友身份交往的阶段,成浩在葛琳的音容笑貌中找到了葛兰的影子。他从来没有奢望再拥有一份爱情,但在与葛琳的谈话中,他们找到了共同的慰籍,同样怀念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同样对他们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成浩忽然发现,葛琳作为姐姐,虽然与葛兰的性格完全不同,但骨子里与葛兰的性格还是有些相似,不过是比葛兰更理性一些。

十二  后记

两年后,葛琳从单位离职,重新找了一家在西安的研究所,并与成浩结为连理。

葛琳偶尔想起葛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早上,自己在西安宾馆中冥冥之中的感觉。她忽然释然了,和成浩成为夫妻,这也是妹妹葛兰冥冥中的安排吧。

而成浩也发觉,与葛琳结合,是离葛兰最近的方式,他似乎又看到葛兰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嗅到那一夜葛兰香草味的体香。有时他甚至想,也许葛琳就是葛兰派来继续爱他的天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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