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记忆开始清晰

“说说吧，你最想去的地方，排在第三位的是哪里？”

我张着嘴巴，一时半会儿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不是藏着什么特别的用意。

既然问我想去哪里，难道不应该问“最想去哪里”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在心中来个排序，并把排在第三的地方说出来。

看我瞪大眼睛望着他身后的窗外那一大片的草地，两眼的空洞好像在蓝天下寻找一个已经准备好的答案，而且，那个答案却没有等到。

梁主任的嗓子“吭吭”响了两声，在提醒我眼前的那个令人生畏的军区最大的首长此时正上下打量着我，在等待着我给他的一个答案。

政治部梁主任陪着军区大首长特意要找我谈话，我根本不知道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怎么会惹来大首长的接见，我也从来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战功与成绩。

说到底，我来部队就是混一个经历的，想着平平安安服完役，回到城市再找一个相对安逸的工作，最好能抱个铁饭碗，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与人争，不跟世争，本就是个凡人，就老老实实得呆在平凡的世界里吧。

“首长！”我嘴唇像是涂了万能胶，把嘴张起来显得特别的费劲，平常有点油嘴滑舌的我这时候感到早上吃得有点太清淡了，嘴巴像是生了锈，说出的话如同从一个“吱吱嘎噶”的铁门冒出来的漫无目的飞出去的小鸟，根本排不成行，串不成句。

“我，我。我不知道。我除了想家，好像没有想去的地方。”

首长扶了扶眼镜，听了我的话，侧过头看了一眼政治部梁主任：“你看，我们的小同志还有点懵啊。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政治部梁主任点了点头，又把眼光投向我：“谭小军，你真得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想起来什么？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觉得整个事情都有点怪怪的，最近几天，从连长到班长，都在问我，有没有想起来什么事，我就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这样问我，现在连政治部主任也这么问。

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自己一直都想不起来了。难道我的记忆的一块是从一个硕大无比的拼图中抽取了一块，遗忘在了日常琐碎的生活中，还是说我根本没有经历过，他们让我要想起来的一些事，而让我被迫接受。

我不愿意在他们的测试中，去被迫想出一个不存在的我。

我的头剧烈得疼起来，我忍不住在首长面前哼了出来。

首长关切得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又再次侧身看了眼梁主任，梁主任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开始浮出很严肃的神情：“谭小军，我现在要跟你讲的事情，你听了一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想请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梁主任讲了一个多小时，我是张着嘴巴听完的，起初我根本不相信故事中的主人公居然是我，而在他的嘴里，我是一个执行了特殊任务的战士，在过去的八个月，一个人潜伏在恐怖份子的中心区域，为围剿行动提供情报支援。

我不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子，而是从军七年，接受过特殊培训的特战队员，当年也是自愿从地方大学特招进入部队的。

除了我的名字，让我熟悉之外，梁主任讲的那个谭小军，听上去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与我现在的这个梁小军有着天壤之别。

“你在一次行动中受伤，在医院呆了半年。在恢复意识后，你要求回到连队，不是你执行任务之前的那个特战连队，而是刚入部队的新兵连。”

梁主任顿了一下：“怎么说呢？你应该听了我的故事后，也有这样的想法吧，现在的你，跟过去的你，好像不是一个人了。”

我点点头，梁主任说到我的困惑上了。

“你对过去出现过的人都认得，但是你对经历过的事都记不得了，以及。。。”梁主任顿了一下，似乎在顾及我的感受：“以及你的态度，完全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时候首长伸出一只手，挡在了梁主任身前，梁主任不再说话。首长站起身，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谭小军同志，你是一位忠诚的革命战士，在执行特殊任务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代表人民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鉴于当前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希望你继续留在部队，接受全面的康复训练。我此次来，就是想知道你本人最想去什么地方，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接受疗养。”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闪电，敲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似乎被一把钥匙打开了门，一个现在变得熟悉无比的地名划到了我的嘴边，而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前出基地4512”。

大首长和梁主任看着我无比庄重得说出这个地名，他们脸上露出极大的欣喜，还有那么一种说不出来的欣慰，我看到他们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问题，谭小军同志，我们会尽快按照你的要求跟前进基地4512进行联系，争取你在明天就去那里康复。”

当我乘着直升机在前进基地4512的停机坪上方盘旋时，看着那广袤而苍凉的大地，我失去的记忆犹如回潮的枯井，正一点点得充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