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去在乎鸡？——评《不成问题的问题》

应伍导演所邀，周六下午去看了《不成问题的问题》（以下简称《问题》），我想伍导是个有趣而执着的人，不然也不会赶来城区专程来看这部弥散着仙气的电影（听说全黄石只在摩尔城每天有1场排片），伍导同时应该是个性情中人，所以不会中午突然就想到下午邀请我共同观影。这几点与我颇为相似，又同为好影人，所谓一见如故，可惜俗事缠身未能长聊。回到正题，综合观看了小说简介和豆瓣影评后，我睡了一觉，有所悟，还是聊聊这部问题电影吧。

1、《不成问题的问题》是中国近现代作家老舍发表于1943年的短篇小说。这篇小说讲述的是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的树华农场在主任丁务源的管理下走向衰败的故事。小说通过前后两任主任的不同管理方式告诉人们，在中国的任何地方都是靠人情关系，而不是靠本事、靠业务、靠科学；一个人只有处事圆滑以及强大的人际背景关系，才可以在社会上寻求一席之地，否则，一切都无能无力。【来自百度百科】

2、以上是对小说的概述，但电影没有完全按照小说来拍，多了不少新增的配角比如大小姐，让故事有趣了很多，但是整体上却没有脱离小说的本意，看起来有趣而别致。

3、与电影专业人士不同，作为草根影评人，我看电影更多的是看人物、看故事、体味电影给我的感觉，反而对角度怎么选，镜头怎么拍，画面怎么调，影片怎么切不是很关心，所以就从我关心的这么几点来说吧。

4、丁务源，树华农场的主任，实际管理者，但是说白了还是在董事会手下打工的，董事会授权其管理农场，说白了就是职业经理人，中层干部。典型而境界极高的圆滑世故，人精。

为什么这么说？出场，丁的房间过于宽敞，摆设不多，但是都很有条理，小物件讲究，逗乐鱼缸里的小金鱼，投完鱼食后，盖上鱼食盖，将鱼食匙放回原位，一套动作娴熟温柔渗透着人文主义光辉；

这里还是插播一句，当年读书旁听心理学概论，老师讲到一个找不到对象的女强人找心理医生咨询，后面医生忽悠其家庭摆设风水不好，让其养金鱼，过了半年，这位女强人还真找到了对象。老师解释到，医生听她诉苦时弥漫在强势和咄咄逼人，都是别人的错，实际上是性格问题，不够温柔，遂让她养金鱼，金鱼娇贵难伺候，喂食、换水、治病、洗池颇麻烦，金鱼养好了，性格自然也就养好了。

所以我个人给导演、编剧提个小建议，在尤大兴中午亭中吃饭劝走丁务源那场戏时，要让丁务源加句词，让丁给明霞（尤大兴的夫人）说，让丁的小跟班代他照顾好自己的那只小金鱼，每天喂食多少，一次多少，多少天换次水什么的。总之把丁的人文主义光辉表现出来就成。

第一场戏，在动作上洗脸、喂鱼、照镜、衬领、对镜作揖练表情，“三太太，您要的芦苇花给您送来了”，让我想起了推销之神的故事，说日本那哥们儿专门花钱买了个等身镜子，天天练对自己微笑、说话声调，硬是能把假笑嫩成真笑，我也是很佩服日本追求极致的精神。首先申明，这里我可没有价值评判，真假对我没啥区别，毕竟“假”演一辈子那也是“真”啊。【关于真假之辩，有空会在《哲学基本问题》里的《存在》一题加以论述】

反正从第一幕，丁的洗漱以及身边的物件可以看出丁的为人，不富贵，但是有2大特点：一是挺讲究，二是有条理，至少在老板面前是这样表现的。反观我的书房，除了书柜里的书是整齐的，因为除了漫画一本没看，办公桌可就是乱成麻，惭愧啊，要向丁主任学习。

丁主任做人怎么样？那就是“没有问题”，要什么给什么。对待老板们，帮忙给三太太送芦苇花，帮忙张罗大少爷的十二岁生日；对待工人们帮忙带洋碱、帮忙购置项链；对待流氓艺术家则不催收房租还帮忙办画展；哪怕是对即将到来的新主人，也是早早准备好了饭菜也房价。谈做人，那丁务源真可是老师啊，膜拜。

但是做事呢？那可就不敢恭维丁主任了，可谓毫无原则可言，上班时间发现工人们打麻将不去制止，还主动参与；知道了“喂猪菜”钱的事情后还让工人们自己收好，别声张；对待半夜偷鸡蛋的，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办，得到好处的都是别人，受到伤害总是农场，表面上丁是个受气包，实际上丁可是最大赢家。毕竟农场可是属于董事会的资产，亏光了又对丁有啥损失呢。

总体评价起来，我并不认为丁是幕后boss，其他人都是其棋子的看法，丁只不过是个格局很狭隘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表面上他人畜无害，实际上只要不触碰他的核心利益，他就是对谁都无害，还能平衡各方利益，也试图讨好所有人，来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果其能包容尤大兴，主动担任副职反而会让农场走上正轨，自己反而能走得更远，但是其格局还是小了些，限制了他的想象力，盯着主任这个头衔不放，最后也免不了农场的没落，与之共同消退。

【写到这里都1800字了，才写完1个人物，不行，我得加快进度了，还有各种班各种忙要去帮呢。】

5、秦妙斋，背景不详，应该是个学校里的进步青年，土财主的公子应该没跑，但是没啥真才实学，意志不坚定的“流氓艺术家”，艺术性和才情绝对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张口就来。如果是丁主任是戏精或戏骨，那么秦妙斋同志就是演技浮夸的偶像演员。

说实话，秦是我非常羡慕的角色，美丽的外表那也是万里挑一啊，一招制敌大小姐，比如佟小姐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泣”，他连忙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时无声胜有声”，而且擅长吸烟装深沉，而且还能一嘴烟味一亲芳泽，这种骚操作，小弟真是佩服三练！厉害厉害！可以可以！666！

再比如大家说“你行你上”的时候，他又反驳说“好的美食家，不一定是好厨子”，就跟我们当影评人的一样，我当不了导演编辑，买了票，批评几句还不行了吗？

后来，当他批评佟小姐的画作惹她生气后，灵机一动就说“诗歌、绘画都不足以表达佟小姐的美”，顿时让佟小姐喜笑颜开。

其实吧，这里可以看出秦是有才华的，土豪家的大小姐喜欢在农场里作画，但是各种动作不专业，毫无艺术家的气质，却要附庸风雅，比拟名家，可不就是资产阶级的无病呻吟矫揉造作吗？你要说秦是假把式，不能写不能画，但是别人写大字报、喊口号可是一流啊，读书时肯定是个“进步青年”了，再不济，这口才，现在当个自媒体影评人也是能过活的。实话实说，秦能够深入农村，体验生活，这本身就是艺术家必须经历的，没有亲身经历哪里感同身受的艺术效果？更重要的是，秦的房间乱糟糟，就是艺术家气质的最好证明，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的办公桌！

本质上，根据我的推理，秦的身世可能是个落魄管家或土财主的公子，有才情却不沉淀，有理想却不坚定，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开始被吴教授坑，后来又被丁做了赶走尤的工具，典型的学生心态，容易被煽动忽悠，也善于忽悠不如自己的人，（我可没有说学生会主席）是个机会主义者。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他不喜欢大小姐，收到绝交信后又何必痛苦悲伤，锤床难眠，同时我想那大概也是一个opportunity吧。

6、尤大兴，留英正牌博士，有真才实学至少在业务上是这样，在管理上却没有结合农场实际。他大公无私、雷厉风行，他初来乍到就提出办公室只能办公、停电了就立马去修、试图赶走不交房租的秦妙斋，即便被人诬陷的紧急时刻还不忘工作。尤主任是极端的性格直，他在工作上丝毫不讲情面，对老员工说开除就开除，见到工人偷鸡蛋立马抓起来，还对工人的作息时间约法三章。他不愿意说谎，当丁主任提出让他装病的时候，他选择了直接离开。他的直脾气的结果就是得罪人，工人、秦妙斋在对比之下纷纷发现丁主任更好，于是揭露尤主任的三大“罪行”，将他赶跑。

尤大兴代表了一种极端人格，可以说是老舍或者导演强行增加戏剧冲突的人物，现在社会很多类似丁和秦的人，但是尤大兴这般的人是极少的，应该当做稀有动物保护起来。除了性格直，尤大兴另一个性格弱点在于意志不够坚定，脸皮薄了些，沉不住气。

业务上的问题不提，尤主任管理欲极强，反正我看到有个画面尤主任连鸭子都在管，在对待开出员工的问题上，首先得给他们提个醒，根据我这不长的工作经验，一套完整的开除流程是先得制定一个员工工作规范，明确达到什么条件下需要开除，开除前还要先交心谈心，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要做好警示教育，真正起到效果。但是尤大兴上来就放大招，这操作也是跪了。

第二件事是明霞同志“收贿坑尤”，让尤大兴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其实这个事情也好说，第一时间就要带着明霞到董事会说明情况，认罪受罚，企业不必机关，没必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自罚一个月工资也就差不多了，核心是要吃一堑长一智，让企业迅速正常运转盈利。尤大兴还是书生气了，应该是老舍对照自己写的，忍不得，最后尤大兴夫妻俩坐在小房子里，外面就是秦妙斋在鼓动工人喊口号赶人，那雾蒙蒙的屏幕应该就是暗示了尤已经死寂的内心。《鹿鼎记》里，面对鳌拜的咄咄逼人，假太后规劝小康熙帝“百忍可成金”，欲成大事，这些小挫折都顶不住，搞个毛啊。总设计师三起三落，褚橙的故事也脍炙人口。当然，谁的人生有时一帆风顺呢？随着阅历和经验的增加，尤大兴肯定是可以获得美好人生的。

故事的最后，尤大兴还是基于“面子”什么的走了，说明他对农场也是一种职业经理人的责任罢了，如果不则赋予其责权，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同时，说道尤大兴，必须说她老婆明霞，美女，也很讲究，袍子、手镯、择菜的姿势什么的，在价值观上和丁是一类人，代表的都是旧时代的传统人设。但是智商明显不够，来个坑尤大兴三连，让丁攒足了气力来了个精彩反杀。不过呢，长得这么漂亮，尤主任当然是选择原谅TA。而且农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破败就破败了吧？用尤主任的话，就是让让历史的车辆滚轱辘这些未开化的原始人类吧。

7、有人说这是职场教科书，我觉得真是搞笑，不论照谁学下去，都是一场悲剧，把农场搞垮了，把单位搞垮了就是你们的职场教科书？难道这就是国企不盈利，连连亏损的真相？

8、许老板业务很多，农场算个啥，亏个钱又算个球？农场对其只是生财的工具，无非就是听听三太太和丁主任的述职报告，确保正常运转。对三太太，重要的是丁主任作为家奴的细心周到服务，农场什么的，其实并不在意，农场让利丁主任，平时以亏损敲打下就行了。对丁主任，农场算个啥？讨好三太太这个后台，就能在许老板床边吹风，万事OK。对秦妙斋，农场算个啥？流浪的艺术家四海为家，随时走人。对尤大兴，农场算个啥？职业经理人的责任，授权有之，无权走之；对工人，农场是个啥？恐怕不光是薅羊毛，更是养家糊口的第二个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农场倒闭，他们肯定排队去许老板处上访，丁主任还得自带双面胶功能。

9、其实吧，要是真把农场的暗喻看明白了，也就差不多清楚老舍为什么会投湖了，这么一个仙气的农场，其实没人关心，都是想办法从中攫取资源和利益，没人关心农场，那么自然没人在乎鸡，恐怕只能成为野鸡了。而我们所评论的什么丁主任、秦妙斋、尤大兴，其实跟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如想象如何保护好蛋吧。

10、一个矛盾：作为单身的我直觉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个问题，性格直的尤大兴是怎么和性格浑的明霞在一起的？正常恋爱，这对人绝对不会在一起。那就丢给包办婚姻来解释啊，虽然蛮羡慕。后来我又想了想，老舍的野心可真大啊，一切都是作者和导演的安排，尤是新时代的代表，丁务源和明霞是旧社会的代表，但归根到底都是CHN的代表，明霞的一切都是为了尤大兴好，那是真的为了他好（好个坑啊！），如果说明霞代表了过去的愚昧，那么尤大兴就代表了今后的理性，尤不会割裂明，因为他们本是一个整体，相煎何太急？明霞的种种不是，尤大兴必须无条件包容，因为是一“家”人，不能因为尤大兴先觉醒，就说还未觉醒的明霞是辣鸡。从这里，我们看到了老舍人文特性的政治观点。所以强行安排这对CP是有政治意图的。

【难道真的和明霞的长相无关？颜值即正义啊！】

11、老舍看清了矛盾，觉得难以调和。

12、破题：对于新一代的年轻人，我们要能客观辩证的看待丁务源、秦妙斋、尤大兴3个主人公。要以尤为骨、丁为肉、秦为皮解决我们遇到的问题。如果做不到，那就分类别，用好这3种人吧。

13、此篇原起名《丁务源或成最大赢家》，后来想了想，农场破除也损了丁的利益，还是不妥。片名没有问题，影评名倒成了问题，那我还是问个问题吧，树华农场里，谁去在乎心鸡？

14、我打开冰箱拿了鸡蛋和鸡肉准备做饭，反正我不在乎。

15、本来3星，多1星给老舍。

悟涛，2017年11月26日于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