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

油灯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那是一盏盏煤油灯的微光。

油灯是那个年代晚上的眼睛。

油灯很简陋，制作很简便，一个用过的空瓶子，在盖子上钻出一个洞，穿上棉线，棉线头漏出瓶盖一点点，瓶子里添上煤油，油会自然上洇，火柴一点就豆灯映辉了，满屋子橘色的暖，影绰闪闪，叫人有进入往日故事的想往。

一家应该有好几盏油灯，油灯少的要来回挪动。夜晚，一手托灯，一手遮风，油灯微微偏过身子，头前倾并深情的小心翼翼的望着前方，蹑喏前行，风顺着手掌弯曲的涡窝溜进去，惹得火苗左扑右闪乱着分寸，风大的时候火苗剧烈抖动发出声响，而后忽然倒下几乎被风吹离开去，往往此时会站稳脚步，眼望波动萎缩的火苗，停顿片刻，没了风流，火苗自然又直标标的窜着莹红，并在上头拖着长长的烟雾，于是继续执灯前行……漆黑的夜晚，橘色微光热情的照着脸庞，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橘色梦幻的温情夜晚。

外面冷风嗖嗖，窗格子上的窗户纸随风呼吸，一鼓一鼓和着风声。煤油灯亮了起来，灶火生了起来，我蜷缩在柴火堆里静静的望着灶火烘烘地燃烧着，灶口的柴禾多了火苗会窜出来，姐姐会拿起火棍往里通了通，火苗又齐力烧向锅底发出声响。我静静地望着，顷刻惺忪了眼睛有了睡意，索性躺倒在柴堆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橘黄色的童话光芒，听着母亲叮当叮当做饭的声音。

吃过饭要到前屋睡觉，有二百米的距离。母亲托着加了灯罩的灯走在前面，因为害怕我和姐姐争相走在中间，都不愿落在后面，母亲说，都走前面好了。

母亲走在后面为我们撑着灯光，母亲说，有了灯光心里就敞亮了，什么也都不害怕了。

每天晚上要上夜自习。

夜自习用的灯只是在瓶子的周围固定上铁丝，四周在向上延伸四条拉线作为提取的拉绳就行了。

夜晚的自习课萤火闪闪，每个班四十几个学生就有四十几盏灯，灯光不一，形状各异，高的低的，圆的方的，种类繁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家各自守着自个的灯或读书或冥想或假寐或干脆埋头熟睡。

教室的灯热闹的象过节日，烟雾缭绕的豆灯映红着脸，有同学窥视着，有同学偷眼而望，有同学窃窃私语，有同学怂鼻子嗅着……我在炒豆豆。

我自己发明的。罐头瓶盖上做四个铁丝支架，放在油灯上面即可开炒。把一把黄豆放在盖子上面不停翻炒，调大油灯火苗，一会功夫，香气四溢，满室生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突然禁声，静的出奇，我大声说，嗨！熟了，大家开……吃还没说出来，头上就梆梆两下，斜眼看去，老师已站在面前，于是豆子也没吃成，在教室黑板下站了一晚……

临放学前，老师拿过我的灯，去掉炒豆豆的支架，安上了防风的灯罩，放学了，老师把我送到门口的高岗上，然后又郑重的敲敲我的头说:叫你还炒豆豆……

我咧嘴直笑。

没有月亮的夜晚，放学的路上走着串串灯光，三三两两，回头望去学校的高台，一盏灯光依然星星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