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
乡下宅男柳永揣着银子去东京城考状元,可是一到京城就发现,最令他神往的不是金榜题名,而是秦楼楚馆中让人眼花缭乱的美女。乖乖隆地咚,随便瞄到一个,都是国色天香。更让他兴奋的是,他以前学的那些填词作曲的本事在那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那年月的良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刚进城的柳永哪见过这么多女人同时向自己抛媚眼啊,一下子就飘飘然起来,于是,宅男立马变成了泡妞高手。人的潜力可真是无穷啊!
柳永在当时属于“天王”级的词作者,“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连皇帝吃饭时,都要让人唱柳永词增加食欲。没多久,他的一肚子牢骚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开始柳永还沾沾自喜,看,皇帝老儿不让爷中第,爷照样红遍东京城。哪成想,他发牢骚不要紧,皇帝也跟他较上劲了。第二次参加科考时,仁宗皇帝御批进士,看到柳永的名字,就问:“这个人莫非就是那个填词牛人柳三变吗?”手下人答:“就是这家伙。”仁宗大笔一挥,御批四个字:
“且去填词。”
皇帝说,既然你认为功名是浮名,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去做你的白衣卿相,填词去吧。皇帝都发话了,柳永有苦说不出,但他也是够傲气的,你让我填词我就填词,我这词填得可不丢人,再填词的时候,他就署名为“奉旨填词柳三变”。
奉旨填词后柳永更红了。有多红?可以这样说,哪个妓女如果说不认识柳七官人(柳永排行老七),就会被瞧不起,当时还流传这样的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七粉丝团够庞大、够狂热。
歌妓们靠唱小曲谋生,她唱的歌受不受欢迎、红不红,唱功固然是重要因素,唱什么歌也很重要。歌者都希望能得到一首好词,搞不好一夜之间就火了呢。
那时候没有职业写词的作者,作者从哪里找呢?当然是酒席宴上那些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写词没有稿费,但这些士子们却乐此不疲,靠什么来支撑他们的创作热情呢?靠广告效应。那时候出版业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是谁都能印上两本书,读书人很大程度上就依赖于诗词歌赋的传播来炒作自己。
叶梦得《石林燕语》中说:“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他本人也以多才多艺自许:“平生自负,风流才调……唱新词、改难令,总知颠倒。”因此很讨乐工妓女们的喜欢。歌妓央求他写词:“罗绮丛中,偶认旧识婵娟……珊瑚筵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要索新词,殢人含笑立尊前。”
而身为“举子”的柳永,经常出入于曲坊妓馆,甚至索性住进“小曲深坊”,与乐工歌女们面对面切磋琢磨“新诗小阕”。词填成后,反复修改,几经润色:“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挪。”
他滞留在开封城中的二十多年,成了娱乐圈里天王级的人物。他是戏里最受欢迎的男主角,可是,这样的男子若放到现实中,又有哪个女人敢放心地托付终身呢?当个情人也不行啊,除非你不会吃醋。
妓女们自然不在乎这些。她们不仅喜欢他喜欢到发疯,而且还把自己的饭碗都系在他身上。因为只要通过柳七的品评,那个妓女的身价便会暴涨,从无名之辈变成台柱子。因此妓女都愿意出钱资助他,以期得到他的眷顾。当时汴京几个顶级妓女如陈师师、刘香香、钱安安等人都是倒贴自己的钱财,争着供养柳七。
据说,柳永“死之日,家无余财,群妓合金葬之”,给他一生画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句号。出殡那天,开封城妓女集体罢工一天为他送葬。相传“每寿日上冢,谓之吊柳七”。每逢清明时节,京城的妓女、文人墨客不约而同地去往柳永墓旁,喝酒吟诗,谓之“吊柳会”。后来的话本还据此传有名篇《众名妓春风吊柳七》,影响深远。
过去人们认为,风尘女子迎来送往,嫖客们逢场作戏,必无真情。其实,在冷漠的人情中以卖笑为生的女子内心深处更向往人间真情,一旦有人对她们付出些许真心,便会倾心相待。柳永将这些可怜的女人当作朋友,而这些生时毫无着落,死后亦不知谁在青冢上燃一缕青烟的风尘女子,却年年到这位生时专为她们而歌咏、给她们以慰藉的知己坟前凭吊,可见风尘女人的真情。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