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弹词

今年的春天的气候反复，在我有生的记忆里，好似是第一回。

从四月开始，已经有过几回最高气温达到三十度，又降温到最低气温十度以下。

昨日又是最高三十三度，后面几天最低气温又将降到九度。最低气温九度，在江南地区，几近冬季的温度。

今日早晨醒来，已是八点。朦胧中听到外面气势磅礴的雨声、如同年轻时曾经半夜去钱塘江畔看夜潮，轰隆隆的潮水声音从远处传来，令人既紧张又兴奋。

跑到阳台窗口，雨点密密麻麻。没有风，雨点都是直直地往下砸，声音沉闷。

但我心里欢喜。

我总觉得下雨天，是天神在给整个世界搞大扫除。这么大的雨，雨水冲刷之后，整个天地都会清凉新鲜。尤其在这样的，满世界郁郁葱葱的，暮春初夏的时节。

那就是一个词——苍翠欲滴。

很不幸，

最近一个星期前，我又“二阳”了。想来是四月底前从川地归来时，旅途中感染了。

发烧，腰背酸痛，浑身无力，毫无食欲，精神恍惚，坐立不安。晚上睡觉浑身发冷，又彻夜难以入眠……

躺了一个星期了，直到今日早晨起来，貌似已经有了很大好转。

大概 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一个星期时间，几乎没出门，不下楼。每天家里躺着。

偶尔的客厅里沙发上躺着看新闻十三频道，四频道，七频道；或者阳光房里躺椅上看手机抖音直播——苏州评弹。

苏州评弹，自我小时候，时常从乡村的广播里，爷爷的红灯牌收音机里，还有是弄堂里传来的隔壁邻居大伯家的收音机里，时常可以听到。

我家乡下，老人们除了听我们浙江的越剧，安徽的黄梅戏，还有就是苏州的弹词。

但好像普通百姓不分男女，都爱听越剧与黄梅戏。而苏州的弹词，好像男性居多。上了年纪的男性。

越剧是钱塘江南岸的嵊州县的剧种，嵊州属于绍兴地区，所以我们民间，俗称越剧为“绍兴戏”。苏州评弹自然是苏州的曲艺。

吴语地区，虽然方言各有不同，但大差不差。仔细听起来没有障碍。

不同于本地越剧，苏州评弹，我一直以来都是仅仅从收音机里听到这种曲调，现场的景象却是从来不曾见识过。

这一个星期，我每天晚上看抖音里的直播，也渐渐喜欢。都说听苏州评弹就是听那个调调。但我觉得看看他们表演，也很养眼。尤其有一个长得很有颜值的女子，穿着窈窕的旗袍，抱着琵琶，露着白皙的手腕 五指纤纤的挥动着，叮叮咚咚的弦声响起，软糯的吴音扑面而来……

很是消磨人的意志，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想，如果我爷爷还健在，他必定也会爱上抖音，扔掉那个红灯牌收音机。

这是他的不幸。

但转念一想，或许爷爷生前，在上海工作期间，曾经无数次去书场现场实地听评弹，近前欣赏过那些美丽的评弹女子，也保不定。

这么一想，是他的幸福。是我想得草率了。

我不如爷爷远甚。

这一个星期 我每天看的抖音评弹里，那个老先生其实是浙江绍兴人，姓沈。因为喜爱评弹，半路出家，由爱好变成职业。由生硬的绍兴话变成软儒的苏州评弹，也是令人敬佩。想来其中辛苦与付出，不是一点一滴能表达完全。

无论评弹、越剧，我小时都不喜。

但最近三五年，居然很奇怪地渐渐开始愿意去仔细听听。

每次开电视，翻过央视戏曲频道时，看到恰巧有小时候奶奶带着我去看戏时，记忆里留存的记忆片段，便偶有停留。

这一刻，仿佛时光回流。

但往往又把心情弄得落寞。虽然说是谈不上有多少哀伤，但就是那种淡淡的忧郁。

这种情感里，不光是关于爷爷奶奶的，还有对于自己的人世种种的经历与遭遇，关于自己生命里的那些种种相遇与相识，还有感慨自己人生的兴废与沧桑，委婉与循良。

一瞬间，人便变得颓废起来。

好像人生所有的努力与动作，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近日读到一首词，与这下雨天的心情颇有几分近似，贴上来，与诸君共赏。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乘兴两三瓯。拣溪山好处追游。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赵秉文.《青杏儿·风雨替花愁》

2023/05/05 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