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13) 晕倒在北京 BY Sosisi

2017-04-11  本文已影响37人  东西主义

“神马东西”第230篇原创。抄袭太low,只做原创。

(图片来源:任曙林)

我是面对剧烈疼痛会晕倒的人。具体的症状和肥皂剧里女主妈妈发现女主逃婚的反应差不多:“她怎么了!跑了?!!欧,不~唔~~” 整个人两眼一抹黑,就瘫软倒下了。如果继续演,会有亲朋好友呼天抢地的围上来,掐人中,吹吹风,急救车呼啸而过之类的场面,简直是人间喜剧的高潮。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会晕倒是上小学三年级。那时候的北京跟现在的国情比起来,是非常不起眼儿的一个城市。从家到学校是可以靠走的,坐公共汽车也不过短短四五站。我们作为小学生,手里有大把大把的好时光,可以踏踏实实的等着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车开走,再等下一辆,或者再下一辆。

从学校后门穿小胡同上新文化街,就能看见7路公共汽车从东向西缓慢行驶,如果车上人少,我们大队人马就会飞奔去下一站。感谢路上的红绿灯和下班的自行车流的阻拦,追上并且赶超公共汽车到达车站的可能性经常可以达到百分之百。

所以,在一个美好的午后,7路公共汽车正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冉冉出现时,我们几个女生连话都没说像年幼的野兽一样在路上狂奔起来,十块板砖一样沉的书包拍打着我们瘦弱的后背。我们步伐轻盈,欢声笑语,绕开所有树坑,自行车阵,白球鞋在田字格地砖上跺出灰尘。

跑过一辆在便道上趴着的白色轿车时,我鬼使神差的选择了绕到车的副驾一侧的线路。那时候我的词汇量还局限在“面的”和“夏利”以间,桑塔纳看起来不可一世。一晃神的功夫,我就踩在了地上的碎玻璃瓶子上。根据惯性,我继续贴地飞行了几步,然后喊住其他小兽,大家围拢过来,待我把玻璃茬子随便从绿色的鞋底里拔了出来。

白球鞋脱下来,粉色玻璃丝的袜子已经让鲜血印红了。右脚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还在流,大家这时候都傻眼了。

“我不疼。”我有点儿遗憾和歉意,这样肯定是追不上7路了。

没到10岁的一群小野兽们想都没想就制定了抢救计划--背着我去找我爸。

我爸单位在公共汽车三站开外,我后来研究小野兽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去车站等车的话,我可能就会失血过多死了,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必须得迅速找到家长!

丹丹背起了我就开跑,姚老师捏着我那只穿刺球鞋,还有人负责背我的10块板砖书包,其他小朋友各种扶着推着簇拥着,就这样看不清首尾、屁滚尿流的一团向前冲着。丹丹儿时的爆发力真是惊人,她和我当时都是舞蹈队的,都是棍儿状的女孩儿。这并不是想说我有多么轻,而是说,在我们从幼儿园以来长久的友谊中又一次证明了丫“北京妞儿急了,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同班的一个比丹丹高一头的男生叫梁云飞,班里的闹将,天天罚站老师找家长那种,偏偏特别喜欢招她。于是,我就有幸亲眼见丹丹过肩将其摔到在地,那个男生被摔倒在地以后,站起来愣了半天,有一种“这不是真的!”的感觉。

后来这男生我记得上了北大,好像还学得法律,我永远记得他被大背跨翻起来的那道弧线,和他惊愕的眼神。都说小学男生招谁就是喜欢谁,被喜欢的人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摔飞是一种什么体验,只有这名叫梁云飞的小学生能够解答。

嗯,还在女力士身上的我让她慢点儿,不用跑,我应该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阵亡,谁埋怨了我脚真臭,我们笑着喘着一颠一颠地穿过当时的一五八中,现在的鲁迅中学,实际上是京师女子师范学堂旧址。

我妈她们上中学时,这是全北京最好的女子中学,叫女八中。我们上学的时候这个学校没落到生源靠“大波儿哄”的程度。其实这个学校的校门和教学楼是仿西方的民国风,鲁迅在这里教过书,写过《纪念刘和珍君》,刘和珍当然是京师女子师范的学生。京师女子师范第一任校长是杨荫榆,哥伦比亚大学的教育学硕士,杨绛的三姑,《围城》里指不定就有她的影子。

鲁迅和他的好学生许广平当时很反对杨荫榆,觉得她很保守,一直闹到她下台。半年后刘和珍君们还是该立扑立扑在段政府门前,校长人已经去苏州了。后来杨荫榆死在家乡,是因为看不过日本人奸淫掳掠,抗议抗到日本人把她河边枪毙弃尸。文人们,在这拱门青石板廊子里骂来吵去,思来死去,而我就淌着一脚血,被背过京师女子师范学堂。西城的学校,故事太多了,我们都傻傻分不清楚。

一五八除了漂亮的老楼,后面都是暴土扬烟的“操场”,其实就是工地。

丹丹背着我跑过长安街,跑过民族文化宫,然后就到了二龙路。我爸都没来得及认清这帮小泥猴子,她们就风卷残云的离去了。好像这事儿不存在过。谁也没有再提过。

我写了这么多年作文,从来没写过这一段:讲有一个下午,有一帮仗义的北京小妞儿,背着负伤的我,冒着枪林弹雨,翻山越岭,义无反顾来到根据地,见到了组织,连口水都没喝,就迎着晚霞离去了。

感觉姐儿几个胸前的红领巾都鲜艳出血了。

再说我晕倒这事儿。我因为脚上创口太大,所以必须打破伤风针,打在屁股上那种。我小时候打针无数,从来不哭也不觉得疼。所以毫无负担趴在病床上挨完针,提上裤子,出去拉爸爸的手,准备回家。在走到他面前的五步之间,开始耳鸣,两眼一抹黑,然后就倒下了。这是我爸第一次看见我晕倒,也是我有意识里第一次晕倒。

从此开始了我在北京各种公共场所晕倒的历史。高二的时候,在北京图书大厦感觉有点儿低血糖,我绕过两墙书终于找到还在看参考书的张大夫。

“我可能要晕倒。”然后我就瘫到在书架边的铁椅子上。

那时候的张大夫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医学知识,以为她最好的朋友心脏病爆发,急的大喊大叫。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休息室里,张大夫泪眼朦胧,哭腔的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大家电视剧都没少看。

后来我还晕倒在公共汽车上一次,上了车就觉得有点儿低气压,依旧是低血糖的感觉。我就直接挤到售票员旁边说:“我低血糖,快晕倒了,您起来一下。”

售票员是个年轻男孩儿,看见我面无血色,哗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嗖一声就坐了下去,然后眼黑、耳鸣、瘫软。

一瞬间车厢里炸了锅,大家都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说她低血糖”
“谁有糖啊!”
“有手机么”
“赶紧给她家里打电话啊!”

以上顺序不分先后。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颗玉米味道的糖递进了我的嘴里。
“靠,玉米的,这是什么味儿啊?!”还在两眼冒金星的我,闭着眼痛苦的思考。
我虽然其他机能暂时休息了,但是味觉还在线上。实在太难吃了,我决定把它吐了。
“哎呀,她把糖吐了,再给她来一块儿!”黑暗中一个声音喊道。
靠,让我睁开眼,看看到底是tm谁!
是谁给我的糖!
但是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在北京,我晕倒,永远有人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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