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写不下去的文章
从昨天到今早,一直想写一篇文章,文章起了个开头,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这篇写不下去的文章叫《我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多年,我偶尔会想起他们,他们是普通而又平凡的农村老人,普通到时至今日,作为孙女的我回忆起来,竟然想不起哪怕一点点可以大书特书的故事。于我,他们就像是门前的那条小河,没有大浪,却常年静静地在心底流淌。
爷爷奶奶共育有三子四女,爸爸在姐弟中排行第三,是长子,上有两个姐姐。我出生的第二个月,爸爸在离老屋不远的地方另建了新家,就这样与爷爷分家了。新家与老屋虽然不远,却隔着菜园、水田、池塘,走路要七八分钟吧。小时候,我和哥哥就经常活跃在那一片的田间小路上。
穿过飒飒作响的竹林,走过凹凸不平的田埂,沿着篱笆上挂满金银花的菜园边小路,就到了爷爷奶奶家。我们习惯把那一片叫“老屋”,那是祖辈们居住的地方,在老屋,有很多老房子,青砖黛瓦,有些还有天井,可是后来都被拆掉了。
我对爷爷家最初的那个天井房子已经印象模糊,对后建的三间大瓦房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全,但我记得屋前那长长的廊沿,在那里,在太阳大好的日子,奶奶会拿出她的针线箩,坐在小板凳上,一针一线,缝缝补补。
每当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就在门前的稻场上玩,时不时地,奶奶会“变”出几颗糖,一个麻饼,然后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眯眯地看我们吃完。
就是这样的小山村,就是这样的老屋,爷爷奶奶一住就是一辈子。
奶奶是1998年意外离世的,那一天她和小婶婶去山下碾米,她们一人挑一担,碾好米往回挑时,天下起了雨,起先是小雨,小婶婶想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奶奶性子急,一定要赶着回家,在路上,雨下得大了起来,又无处可躲,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回到家的小婶婶开始生闷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奶奶烧好了洗澡水让她赶紧洗洗换上干衣服,小婶婶一声不吭,任凭奶奶怎么叫她都不开门。
小婶婶是外地来的,那个时候也只有20刚出头的样子,而小叔比小婶婶大很多,对这个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小媳妇,奶奶自然疼爱有加。小婶婶的不理不睬让奶奶心急如焚,她害怕小婶婶出事,为了让小婶婶原谅她,奶奶一时冲动喝下了半瓶的农药……
那一天,我正在县城的学校读书,当哥哥赶到学校告诉我这一切时,泪水顺着脸颊肆无忌惮往下流,回家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呼喊:“奶奶!奶奶……”
也许这就是亲情,虽然没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可那份依赖带给人的温暖早已融入在血液里,永远割不断、挥不去。
奶奶走后的第三年,小婶婶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我最小的堂弟,小叔小婶出门干活,爷爷在家照顾这个小婴儿。又过了几年,小婶婶离家出走,小叔常年在外干农活,白天几乎不着家,照顾堂弟的任务就落在了爷爷身上。
在我眼里,爷爷很严厉,不多话,喜欢训人。我小时候对爷爷几乎没什么印象。但自从有了堂弟后,爷爷的笑容多了起来,看堂弟的眼神也全是慈祥,总是笑呵呵地逗堂弟说话。
那个时候我已工作,很少回家。后来,爷爷中风了,行走不便,堂弟就由我妈带着。再后来,爷爷连说话都不清楚了,说话不清楚的爷爷那时候似乎特别想说话,每次我们回去,他总是“呜呜”地想对我们诉说什么,我听不懂,就在他面前的长凳上坐着,对他点头。
爷爷走的那一天我在他旁边,他的几个儿女也在他身边,爷爷走得很安详。
我的爷爷,我的奶奶,这一刻我真的很想他们,我多么想写写他们,写一写我心中那绵绵的情感。但是,我写不出来,我觉得没什么好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