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心间的温暖

上学时，最怕在路上遇见老师，因为不会大方问候，每次远远地发现老师过来，我都假装没有看见，想方设法低头绕过。

也有运气不好躲避不及的时刻，只好与老师面对面干瞪眼站着。我尽管已经脸红脖子粗，嗓子眼里却愣是干涩得挤不出一个字。

我小学五年级时的语文老师，是位极其和善的人。他看出我的窘迫，总是先向我笑着打招呼。此时，我只用低低回应一声“嗯”，便能放松下来伺机脱身了。

母亲数落我不懂礼貌，没有和老师主动问好，我的思绪却飞回了课堂上。

也是这位老师，一次在课上考察我们的课外知识，他说出一个歇后语的前半部分，让我们接后文。杂七杂八读过一点书的我，在课堂上还是很活跃的。当时，因为抢答出了几个答案，不知不觉便有些飘飘然了。

我的手举得越来越高，身子在板凳上不安分地前后摇晃起来。回答到尽兴处，我干脆脱了鞋子，侧身蹲在板凳上，一会儿弯腰抠脚趾头玩，一会儿举手抢答。我完全没有想过，那样的动作是多么不严肃，全然失去了一个学生应有的课堂规矩，在班里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但是，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有批评我，是他用溺爱的眼神和理解的微笑，容忍了我一时的张狂。

作为人师，他懂得孩童在人际交往中难以避免的羞涩，也明白学生取得丁点成绩时的骄傲。正是他的体贴呵护，让一颗叫做语文的种子，在我心间默默生根，沐阳成长。这永藏心间的温暖，让我面对很多挑战时，拥有足够的自信。

结婚后，一度经济窘迫，遇到大项开销，总是难以应对。有时，不得不向亲友张口借钱，虽然这对于脸比命还重要的我来说，实在是件无法面对的事。但为了生活，还是逃不脱这种折磨的。

亲戚们就不用说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其中恩情，我不知如何才能回报。有位朋友，也用自己的慧心为我保全过体面。

当时，我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打通了好友的电话，说出了借钱的请求。她问了金额，然后说让我随时去取，她会准备好等我的。

当我去见她时，我们嘻嘻哈哈地谈着各自生活的状况，开着各自的玩笑。从头到尾，没有提钱。

临走时，她取出一个柔软精致的黑色钱包塞给我，说钱在里面，要我装好。那个钱包，从做工到质地，都能看出不是便宜货。我不想要，她告诉我那是家里多余的，正好合适我用，送我当礼物了，不准客气。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一向了解我的孤傲，知道我耻于在金钱上的困顿，更耻于向人求助。她把那虽被文人视为粪土实则离了它又寸步难行的钞票，用钱包装了，尽量减少了我直面纸币时心理上的不适，保全了我所谓的尊严。其中温暖，不需言表，我全懂，也永存心间。

记得生产时，平素来往很少，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礼节性拜访的一位姐姐来产房看望我。那时，我因为难产用时过久，产后狼狈不堪，全身已经变了模样。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只模模糊糊知道有亲戚来，却连打招呼的劲都没有了。

姐姐看我双脚光着，袜子放在一边，她什么也没说，弯腰拿起袜子为我轻轻地套在了脚上。这么细微的动作，把一个女性对女性的关怀，做得体贴自然，不露痕迹。

产床上，那是我记忆最深的一幕，也是我最为感动的一幕。即使很多年后想起来，我依然倍加温暖。

……

生活从未一帆风顺，温暖也从未间断。正是这些细腻的人，在我人生的各个阶段，为我捂热过生命之火，抚慰过我灵魂。一路走来，太多感动，太多温暖，珍藏于心，永志不忘。

筱昀于201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