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生的艰难,荒诞而悲凉
被吟唱赞美的光辉的大时代之下,有数不清的个体站在人群外,在破碎的生活里疼痛、迷茫、用力地嘶吼,发出微弱的声音。
其实前段刚上线,就作为第一批观众去捧场。之后半个月,基本可以每天在朋友圈看到安利。一条条“感动”,“催泪”的推荐,有的还带图发圈。这在“以慵懒地观看他人生活”为主的朋友圈,算是很动情的力荐了。
之后的暑期档应接不暇,热过姜文的《邪不压正》,又红了开心麻花的《西虹市首富》,才发送《药神》相关,这热度也是蹭得相当没效率了。
把码字当做业余爱好,实际上是一件耗时间、耗感情、没什么回报的事,需要很频频让位于现实工作、生活中各种急迫琐碎的事项。
但有的爱就是这样不讲理,让你可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很不现实地坚持做着“出力不讨好”的付出。
题材如此敏感的《药神》,先撇开对“它居然能过审”的巨大疑惑,它是一部很表现手法很聪明的影片。
看到徐峥的名字,很容易就让人以为又是一部旨在启迪中产阶级思考生活价值的“喜剧教育片”。一开始先让你放下防备去笑,是为后来的“苦”精准铺垫的技巧。
众生皆有各自的苦,没多少人愿意花钱花时间,去观看从头到尾的肃穆和苦难。“我知道有这事,那关我什么事”、“我来看电影就是放松傻笑不想带脑子,干嘛要这么严肃劳神”……
电影一开始荒诞的生活状态,延续着他作品里一贯的幽默。只不过这次的主角外表就很落魄,不是以往那些表面光鲜,内里充满野心蓬勃焦虑的中产。
小老板程勇经营 “印度神油”的性用品小店,开在城乡结合部廉价破旧的小旅馆旁,生意惨淡。
他的中年生活也邋遢、油腻、慵懒,交不起店租,养不起儿子,没钱给老爸治病。
在生活压力最大境况最不堪时,前妻提出要把儿子带出国。旧习性难改的程勇激动之下,当众对前妻和律师动手。
窘迫现实之下的弱者强撑的硬气,外皮很薄,一戳就爆。
片中主角的经历,也微妙地展现了某部分人群,很有时代特征的发迹轨迹。
很多像程勇这样原本挣扎在社会边缘的人,因为机缘、敏锐、捞到语焉不详的第一桶金,之后再投资合法的产业,光明正大地翻身。他们可以被称为“时代机会主义者”。
不知是出于前期宣传的策略之一,还是真纯属巧合,徐峥在《我不是药神》公映前,一度以“山争哥哥”蹿热,成为“娱乐圈第一中年网红”。这之前,他的路线是低调、又有票房和口碑保证的演员、导演、监制。
如果是,只能说,公宣团队也很聪明。抖机灵用手段又不讨人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在进影院看《药神》之前,刚利用碎片时间,断断续续看完《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这两部都是近期看过的,都滋生出了许多表达欲的电影。
第一个感慨就是:活着不易。用尽力气喘着大气,尚只能抓着几根稻草勉强漂浮,未测往后的艰难浮沉,稍稍放弃挣扎,立刻沉溺到无底深渊。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两个字。
两部电影之间,并没什么明显的共通。它们挺多就是都彰显了生活有时候的荒诞表象之下,最不幸不美好的那一面。
《药神》是很中国现实的题材。如果你的身份和地位属于普通国人之列,你很轻易就能体会到它表达的关于生存的心酸、恐慌:
即使活得很用力,细想之下发现,暂时拥有的安稳如履薄冰,谁都不能保证下一步会不会踩空。
《松子》用更荒诞绚烂的场景梦幻,对比混乱不受控的现实,讲述主角怎么“过不好这一生”,如何从一位好看善良,满脑子美好期待,努力生活的三好女孩,变成绝望、堕落、潦倒,最后惨死于非命的中年女人。
和我们更愿意设定“明天会更好”的结局相比,日式生活哲学有着更浓重的“向死而生”、“即使生命底色悲凉,也要用力活下去”基调。
所以经常能看到日剧里,有人带着微笑表示:即使明天就会死,也请好好感受今天的美妙。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仰仗希望存活。年纪渐长,越明白大家都在看不见的角落努力,自我消化着焦虑、伤感、困惑。哪怕仅是看起来琐碎而渺小的幸福,都需要用很大力气去争取。于是被迫放下执拗和期待,被迫学会温和、坚韧。
《松子》里频繁出现一句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来很适合拆解成“生而为人,我已努力,很抱歉依旧做不好”。
普通人面对意外或重疾时,让这句注解看上去更加无奈苍凉。
活着,需要的不仅仅是怀着希望和勇气坚持。很多时候坚持的代价,是很多普通人所支付不起的。因此在有药可用,理论上有得救治的情况下,吕受又一次选择自杀。
一副畏缩、怕事、和嬉皮笑脸投机的荒诞外表下,包裹着的是穷途末路的底层小市民,对生存和生活的强烈渴望。
最残忍的不是看不到现实,而是看明白现实,依然束手无策。
片中患病老人反问警察:“谁家还没个病人呢?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吗?”,听到的人内心大概都会一颤,深思过后却无解,
像茫茫旷野,禹禹独行。
另一部电影里年轻时的松子,活得努力而热烈。五十年的人生中反复被狠狠打倒又倔强站起,依旧期待不来哪怕普通人温暖平庸的人生。
像吕受益和松子一样,生死和生活之下,每个人都被锤打成了自己不曾预料过的样子,是挣扎、是成长,是妥协。
被吟唱赞美的光辉的大时代之下,有数不清的个体站在人群外,在破碎的生活里疼痛、迷茫、用力地嘶吼,发出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