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竹（2）

　　徐曼破天荒地回来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她想着她家那个爱哭的竹马，就觉得十分坐立不安，在墙下心神不宁地蹲了十几分钟,趁着月黑风高夜，索性又翻了次墙。

　　从后门偷溜进教室时，物理老师正在拿着他那副老花镜眯着眼擦来擦去，就让徐曼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

　　徐曼倒也完全不觉得心虚，用余光偷看一旁坐姿端正的竹马，甚至还在心里自鸣得意地想：她家竹马真是越看越好看，就是不怎么理人这点不好。

　　徐曼想着，悄悄戳了戳竹马，小声说了一-句:“你生气了？”

　　“……”

　　“对不起啊。”

　　“……”

　　“我道歉还不行吗？”

　　“……”

　　您的好友已下线？！

　　竹马还没什么反应，新来代课的物理老师却是忍不住了。

　　他不知道这个在记忆中分外陌生的女生是个刺头儿，刚气走他前任，推了推黑框眼镜，沉声开口：“第三组最后一个，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徐曼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她倒也不是刻意如此，只是坐后排不显眼平时回答问题这样隆重的“ 恩宠”一般轮不上她。直到周围的目光全都一下聚焦在她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我？

　　她垂死挣扎式地回忆了一下那张可怜的物理试卷，再扒拉了下脑海里残存的物理公式，发现搜索结果为零，索性直接放弃，张口就想说那句总是把那个古板倔强的老头气得七窍生烟的“不知道”，桌上滚过来个纸团。

　　徐曼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偷偷瞥了眼面上毫无波动的竹马，觉得之前的那点郁闷都消散了许多。

　　草稿纸上是熟悉的字迹和一丝不苟的过程，徐曼毫无心理负担地从头念到尾，甚至还过分地念错了几个公式，声音抑扬顿挫，情感饱满，自觉没有辜负那副黑框对自己的厚爱。

　　“非常……完美。”“黑框” 又扶了扶镜架，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请坐。”

　　徐曼安分了片刻，又不老实地用胳膊肘捅了竹马一下，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英语试卷做掩护，继续小声地开口说：“我改就是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竹马这回有了些动静：“怎么改？”

　　“怎么喜欢一个人，我不会，”她看着竹马，像一只兔子踩进了狐狸的陷阱里还浑然不知，表情纯良无辜，“你教我，怎么样？”

　　“好啊，我教你。”竹马假装矜持地沉吟了一会，可再开腔时语气里满是笑意，偏头瞥过一眼，一脸“算你识相”的得意表情，让徐曼有一瞬间错觉她刚刚签下了一份卖身契。

　　很快她就知道这不是错觉了。

　　她这哪是卖身契，明明是一份终身为奴永不超生的霸王条款。

　　徐曼一大早蹲在她家小区楼下做蛙跳的时候还在怀疑是不是她今天起床方式有什么不对，才会被不长眼的老天如此对待。

　　事情起因是她家竹马拿着一张一看就是准备已久，字迹潦草的“教导声明”，通篇只有一句话：本次教导一切解释权归教导方所有，并用早餐威胁被教导方履行义务。

　　我们可怜，弱小，还无助的徐曼同学只能一边忍辱负重地遵循教导，一边在心里对着老天重拳出击，到底没敢拿早餐冒险。

　　毕竟她家竹马从刚才到现在还是冷着脸没说一句话呜呜呜呜。

　　“蛙跳和喜欢有一毛钱关系吗？”徐曼实在是跳不动了，借着问问题的机会喘了几口气，深感狗生艰辛，人间不值得，小声自问自答了一句，“我觉得没有。”

　　非常好！徐曼同学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死亡问题！

　　“我喜欢过人还是你喜欢过？”还在和起床气作斗争的竹马十分高贵冷艳地打了个哈欠，“再加十个。”

　　行吧，您开心就好。

　　徐曼同学委委屈屈地闭了麦，再次感受到了人间森森的恶意。

　　“终于做完了我……”

　　“在喜欢的人面前不许说脏话。”

　　“哦。”委委屈屈吃早餐。

　　“未经许可不许动手动脚。”

　　“哦。”悄悄收回自己咸猪手的某人。

　　“也不许对别人动手动脚。”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任何时候都不允许。”

　　“知道啦大帅哥。”徐曼终于过了那阵酸麻劲儿，又蹦蹦跳跳地踮起脚搭上竹马的肩，贱贱地凑近竹马耳边说：“我只喜欢对你动手动脚。”

　　“咳。”竹马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耳垂红了一半，“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