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行甘肃省旅行·在路上

开心

2017-01-18  本文已影响18人  丫头利贞

      (一)

       在张掖大佛寺藏经阁,有一幅罗汉图,据说是清末宫廷画家吴锡堂的画作。

       画中,有两个罗汉的造型明显与众不同,其中一个有两副面孔,外面那副凶神恶煞,里面那副慈眉善目,凶神恶煞的面孔已经被撕下来一半,露出来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导游说,这代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另外一个罗汉更有意思,他用双手扯开了自己的胸膛,里面,居然是一尊佛祖像,导游说,这代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个说法我还真不能认同,因为这画中的罗汉显然是开心罗汉。

       开心罗汉,即戍博迦尊者,出家前是中天兰国王之子,由于国王父亲将他立为了储君,引起他弟弟的严重不满,并因此开始作乱,这时,他对弟弟说:“你来做皇帝吧,我去出家好了。”他弟弟毕竟是个俗人,从俗人的角度根本就理解不了,也无法相信哥哥的说法,于是,他对弟弟说:“我的心中只有佛,你不信,看看吧!”说着,他打开衣服打开胸,弟弟看见果然有一尊佛像在他的心中,终于相信哥哥所言为真,自然也就老实了。

        之前见过开心罗汉,但他的造型,往往是肚皮上凸出或凹进去一个佛祖像,点到为止,意会即可。但这一次,画家将他打开心扉的样子逼真地画了出来——双手撕开了胸前的肉,在粉红色的胸腔里,一个佛祖双手合十,安坐其中——直观而形象,残忍而血腥,却令人过目难忘。        我马上想到了卡拉瓦乔。

      (二)

       《圣经•若望福音》里有这样一个故事,耶稣在复活后,显现给了门徒们,但显现的时候,十二门徒之一的多默恰巧不在,所以,当别人告诉他耶稣复活显现的喜讯时,他坚决不相信,说:“除非我亲眼看见他手上的钉痕(钉在十字架上的钉痕),用我的指头探入钉孔,用我的手探入他的肋旁,否则我决不相信。”

       八天后,在一次门徒聚会上,耶稣突然又来了,他对多默说:“伸出你的指头到这里来,看看我的手,伸过你的手探入我的肋旁,不要作无信的人。”至此,多默终于相信了耶稣的复活,但由于他对耶稣复活“非见不信”的态度,人们称他为“多疑的多默”。

       在福音中,多马(即多默)立刻收回了手指,转为跪拜复活的耶稣,但到了十七世纪,卡拉瓦乔创作了著名画作《多疑的多马》,画中,多马弯下腰,像拨开百叶窗似的拨开了耶稣的肉体,并探过头去,睁大眼睛,仔细查看那被钉子钉过的伤口。

       这就是卡拉瓦乔,他抛却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温情脉脉,以独具风格的暴力美学而闻名,在《大卫与哥利亚的头颅》中,他甚至把自己画成大卫手中的歌利亚的头颅,等死的卡拉瓦乔的头,脸上带着伤痕,目光惊愕失措,充满了深沉的悲哀。

      (三)

       不难发现,从开心罗汉到《多疑的多马》,自证清白的故事之梗颇为相似,打开心扉的创作手法如出一辙,虽然据说开心罗汉曾经在中国呆过一年,据说卡拉瓦乔的老乡、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曾经在张掖大佛寺逗留一年,虽然同为如意馆宫廷画家,吴锡堂的创作技法确实受到了卡拉瓦乔的意大利老乡郎世宁的影响,但我们依然很难就因此得出吴锡堂借鉴抄袭卡拉瓦乔的结论,客观公允地说,二者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两相对比,卡拉瓦乔显然更高一筹,他在光与影中构想并创造了一个情景、一种情绪——每一次,当我看到多马的手指伸进圣子体内的那一刹那,内心都会为之一颤,这个举动看似举手之劳,轻描淡写,却让人在一瞬间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会带来怎样巨大的伤害?也因此,带着痛苦而异样的审美感受,我们完成了对作品的阅读与欣赏。

       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人心隔肚皮,基于这样最朴素的现实,人类创造了一整套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但是,当艺术家用如椽之笔打破既定规则,呈现出一种想象但同时也是一种真实的时候,作为观者,我们是被震撼、被激荡的,此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无法想象,人与人之间必须通过“打开心扉,袒露胸襟”的方式建立信任,那人类将如何生活?但是,回到扶不扶倒地老人的当下,忽然觉得,如果不“打开心扉,袒露胸襟”,我们好像真的很难彼此信任起来。

       那么,是宗教具有预示的神奇?还是艺术家具有洞悉的能力?抑或就如崔健的呐喊:不是我不明白,世界变化真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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