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我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我曾把我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爱上了你，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爱上你，我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01.
乔楠睁开眼的时候，天正微微下着雨。
室内一片晦暗，安静地像是无人之境。但乔楠知道，母亲离开不超过20分钟。她右手所触及到的床边，还有氤氲未散的体温。
她听着心电监护仪一下又一下地滴滴作响，一如外面微雨滴落在窗台上的声音。一滴，又一滴，落在乔楠的心上。
这房间静谧得可怕，不过她喜欢。
她慢慢坐起来，看了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嫌弃地撇撇嘴。真丑。
她“呲”一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干脆利落。一小股鲜血咕噜咕噜地冒出来，乔楠怔怔地看着它汇聚成一条小溪，欢快地，顺着手腕低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倏而绽放出朵朵梅花。 刺眼。
乔楠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拿起门后的黑色大衣，出了vip病房。保姆不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轻门熟路地下了楼梯，穿过人来人往的前厅，向左拐，经过一条长长的，幽静的，青石铺就的小路。就到了目的地——一个小小的花园。
这里一直被乔楠霸占着。确切地说，好像没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乔楠有些得意。这是她的秘密花园。
她仰起头，毛毛细雨落在苍白的脸上。凉凉的，每一个毛孔都贪婪地吸允起来。乔楠闭上眼，浑身战栗，发出一声近似痛苦的愉悦的叹息。
沉醉在这朦胧细雨里。
活着真好。
02.
良久，她低下头。
脑袋眩晕地厉害，乔楠一个趔趄，摇摇欲坠。忽然有人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斜眼瞧见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没事吧？”那人问。
乔楠堪堪直起身子，两腿微微打颤。
“没事”，气若游丝。
那人松开手，“生了病，就不要随便跑。”
闻言，乔楠生出一阵无名火。猛地转过身，脱口而出,“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话音刚落，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站在面前的，分明就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宋延。一袭白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乔楠咧了咧嘴角，讪讪地说：“哎呀……是宋医生啊……我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流氓呢！刚才那话你别介意啊……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
“你还知道你是个病人？”宋延挑了挑眉，揶揄道。
乔楠脸上潮红一片，分不清是因为体虚，抑或是因为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见她默不作声，宋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乔楠愕然，接着是不情不愿地抗拒。
“回去吧。”
他直接无视她的挣扎，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瘦弱的肩膀。她身子一僵，乖乖地任他摆布。
身后，蔷薇落了一地。
爱上你，我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03.
乔楠靠在床上，左肩上还有轻柔的，坚定的触感。她看着手背上重新扎好的针，思绪翻飞。
第一次见到宋延，是半年前。
她晕了过去，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陌生人。
那人便是宋延。
乔楠看他的第一眼，脑袋里就蹦出一句话：真他妈帅。
彼时，他身着白衣，周身是灿烂的阳光，金属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一如他的眼睛，清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疏离淡漠地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醒了?”他问。
乔楠点点头，“嘶……”，她吃痛。脑袋钝钝地疼。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
还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回答。母亲便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心疼的摸上她的头，唤她的小名：“乐乐”。
宋延朝母亲颔首，而后径直离开。
乔楠心一落，竟生出责怪母亲来得不是时候的念头。
“妈，我怎么了?怎么躺在医院里？”
“你呀工作太累了，有些贫血”，母亲微红的眼眶爱怜地盯着她。
说谎。
乔楠无力地笑了笑，默不作声。
接着又是一场不知今夕何夕的大梦。
04.
再次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病房，苦笑一声。母亲是女强人，整天忙得不可开交。雇了最好的保姆，要了最好的病房。母亲总是以最好的一切来弥补不能时刻陪伴的亏欠。除了父亲。
父亲……她好久没有想起这个词语了，大概是因为父亲从小就离开的缘故吧。
桌上有保温瓶，她打开来看。是母亲熬的莲子粥。
喝得正欢时，有人敲门。她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声：“进。”
门应声而开，身影占据了整个门口。
乔楠抬眸，是他。
她硬生生地咽下最后一口莲子粥，悄悄挺直了背。
心跳如鼓，面上一副矜持的样子，她问：“有事吗？宋医生。”
他走近了些，愈加显得挺拔。
“怎么样?好些了吗？”
乔楠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回答：“好多了，好多了。”
又转念一想，人家是医生，关心病人是职责所在，你激动个什么劲？
翻腾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乔楠抬头问：“我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目光闪烁，“具体什么病，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不要着急。”
好官方的说法。她暗自诽腹。
乔楠顺着他俊秀的脸庞，扫向他胸口的牌子：宋延。整整齐齐的两个镶金小字，像烙印一般印在了她心里。
“好好休息”，他说着便转身离去。
乔楠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静静地看着门“啪”地一声关上，她懊恼地挠了挠头发。
可是说些什么呢？
乔楠添添嘴，唇齿间还有莲子粥清甜的香味。
一如他的名字，让她回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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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乔楠从回忆中幽幽转醒时，夜幕已悄然降临。
她晃晃头，最近是越来越嗜睡了。
又看了看表，8点29分。
还有一分钟。她就可以看到宋延了，他每次都会这个时间过来。
她做正了身子。觉得不妥，又挣扎着要站起来。
脚刚刚落地，一阵天旋地转。闭上眼的瞬间，她看到宋延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她便心满意足地闭了眼，跌入无尽的黑暗。
他是在乎她的。不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其他什么。
他是在乎她的。
再次醒来的乔楠，第一眼看到的是满脸疲惫的母亲。
母亲见她醒来，眼泪如决堤的河流，喷薄而出。
乔楠心知大事不妙，却还是咧开了嘴，对着母亲傻笑。
母亲终是忍不住，起身跑了出去。
微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乔楠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宋延。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宋延。
想着，他便走了进来。
乔楠一下子来了精神，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了”，他垂眸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乔楠点头。
“到底是什么病？死也要死的明白”，她一脸平静。
宋延怔了片刻，似是惊讶于她的冷静豁达。
“脑瘤。”
乔楠心神一凛。脑子里有个东西，怪不得总是犯困。
“不过，也不是全无希望，三天后，有国外专家会给你做手术……”
宋延住了嘴。
“你在吗？”
宋延愣了片刻，“我会在外面陪你，所以不用害怕。”
“好”，乔楠勾起嘴角。
原本看的死亡多了，整个心早已麻木。可当他看到她如此镇定自若看淡生死时，自己反而慌了神。
宋延望着床上发丝凌乱，昏昏欲睡的乔楠，泛起丝丝疼惜。
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花似玉的面容。
06.
翌日，阳光格外明媚。
母亲请来了理发店师傅，为她理发。为了后天的手术。
乔楠披散着长发，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因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是该剪掉了。
她端坐在窗前，轻轻抚上长发。摸了又摸。母亲在一旁看着，眼睛发酸。
“开始吧”，乔楠的声音毫无波澜。
剃刀锃锃，三千烦恼尽落。
可剪刀再锋利，也剪不掉乔楠深埋心底的那份无从说起的爱慕。
她抬头照看镜子，却瞥见门口白衣一角。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是欣喜激动，更是羞涩自卑。
她垂下眼眸。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寺庙里的尼姑。身在绝境，却贪恋红尘。
等乔楠再抬眼时，门口已空无一人。
清理完毕。
乔楠向母亲请求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一个人。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呢。
母亲又红了眼眶。终是拗不过她百般撒娇，允了她。乔楠高兴地亲了亲母亲的脸颊，“没大没小”，母亲嗔怪道。
乔楠戴好了刚买不久的帽子，步履轻快地下了楼。一路畅通无阻。
却在银杏树下止了步。她看见了宋延。
在她的秘密花园里。
他背对着自己。没有穿白大褂，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脚底是凋落的银杏叶。他总是一副傲然屹立的模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乔楠站定不动，远远地，看着他。
宋延像是有感应似地转过身，四目相对。乔楠没有躲闪，人，总是在死亡临近时最胆大。一如此刻的乔楠。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带着类似于悲壮的孤勇，走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一阵风吹过，她裹紧了大衣。
紧接着，一个风衣披在了她身上。她愕然，随即低声道谢。
宋延站在她身边，不语。
她侧头便闻到衣服上清新的，洗衣液的茉莉香味。她贪婪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这是她闻到过的最不腻的味道。
宋延开口，“紧张吗？”
她怔了怔，望着满园凋零的落叶，“不……”
他又一次默然。眼前这个女孩是真的坚强潇洒，还是伪装的勇敢无畏?
“只不过，放不下母亲，还有……”，她顿住，仰头看向宋延。
“还有这美丽的秋色……”
宋延心蓦地一紧，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他分不清自己是身为医生的悲悯，还是另有隐情。
一阵风急急吹过，头上的树叶簌簌作响，纷纷扬扬地，从他肩头掠过。
乔楠的心微微一颤。
这漫天飞舞的不是落叶，是自己无法开口的爱啊。
爱上你，我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07.
手术之日，如期而至。
乔楠洗漱好，亲了亲母亲的脸颊。母亲真的是，一夕之间，就老了十岁。
她收起酸涩的情绪，挤出大大的笑脸。光滑的脑袋，锃亮锃亮地发着光。像是个清秀的假小子。
进手术门时，她看到了宋延。他果然来了。
只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乔楠心动不已。宋延对她微笑，她亦笑着看着他。深深地，直到再也看不见。
乔楠平静地躺在手术室里。面容和蔼的老外用蹩脚的中文对她说：“女孩，你很勇敢”。她笑了，发自内心的。
对，她很勇敢。乔楠有力地攥着手心里的纸条，暗暗发誓：如果我活下来，就向宋延表白。一定。
在一遍遍“宋延”声中，麻醉剂渐渐起作用。乔楠意识涣散，跌入了深深的黑暗。
门外，是煎熬的，漫长的等待。
红灯变绿，手术结束。
可乔楠，再也没有走出来。
乔楠母亲晕了过去。所有的希望一瞬间成了绝望。
身后的护士偷偷塞给他一团皱巴巴的纸条，宋延不明所以。
他打开皱得不成样子的纸条，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名字：
宋延：我曾把我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爱上了你，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瞬间，他呼吸微窒。心里像是被人挖出了一个黑洞，呼呼地往里面灌风。生疼。
他捂着心口，猛然发现，她早已不知不觉间，住进了他心里。
生了根，发了芽。
08.
深秋了，落叶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宋延站立着，挺拔如松。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
其实，哪有这么多偶遇?只不过每一次的邂逅都是精打细算的巧合而已。
比如，偷偷跟在乔楠身后，永远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因为职业，亦因为爱情。近乡情怯般的爱情。
真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和我。
宋延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然后转身离开。
脚下，是泛黄的树叶。
身后，是无穷无尽的思念。
End.
（图片均来自花瓣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