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上焠燃的岁月

四

邹方牺牲的消息，只在小范围知道，正巧第二天，一封来自山东济南的家书飞到前线。收信人邹方。连队指导员李明思虑半天，还是小心的打开了。出于战场纪律的考虑，李明不敢私自回信，而是跑到营部汇报。经过商量，因为即将要把被敌人占领的295高地重新夺回来，考虑到战事紧迫，决定由我代笔回信，谎称邹方还在前线执行任务没有回来，暂时无法亲自回信。大约一个星期后，第二封来信又飞到前线。依然由我继续回信。十多天以后，第三封来信，李明满眼泪水的站在营教导员刘国奇的面前。当他双手呈上那封来信的时候，刘国奇教导员马上戴上眼镜，匆匆浏览后顺手交给我，轻轻说一句：“等营长从阵地上下来，建议召开一次全营指战员大会，让将士们感受一下一位烈士母亲的爱国情怀。”

原来，这不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是邹方的母亲，一名人民教师写给邹方连队全体指战员的回信：“连长指导员，还有全连战士们，你们好吧？你们代表邹方给我们的两封回信都已经收到了，感谢你们在战斗那么激烈的间隙给我们回信。从你们两封来信中，我们知道了当前的战争环境，多么恶劣，同时我们也预感到了我儿邹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毕竟他的父亲也是一名职业军人，凭借他多年军旅生涯的经验判断，邹方或许重伤，或许已经牺牲了，这样的猜测挖心疼痛，普天之下的父母，没有一个愿意这样把自己的亲骨肉朝坏处想，都是母子连心啊！可我作为母亲的预感，就在收到你们给我回信的第一封的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儿子浑身是血的向我爬来，我想伸手扶起他，可我够不着啊……战争是无情的，无论他的父亲是农民还是师长，这封信唯有一个请求，无论邹方是负伤还是牺牲，恳请你们如实告诉我们，请相信我们起码的觉悟，如果他负伤了，能否转到内地医院？如果他牺牲了，我们想在你们战争结束后，去儿子曾经战斗的地方看一看，打扰之处，请你们多多包涵……”

在一年半的作战中，经过我的手中转发各个连队来自于全国各地的慰问信，不下于几千封，慰问物资小到一双鞋垫，一件背心甚至于整箱整箱的美味食品，还有艺术家创作的价值不菲的工艺品。毫无疑问，这些慰问信与慰问品，每时每刻都在激励着南疆将士们杀敌立功的斗志，然而邹方母亲的这封信，时隔多年，依然那么刻骨铭心的留存在我的记忆里。“国威军威看西南！”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个邹方母亲一样爱国情怀的支撑，才是铸就他们的儿女含笑赴死的决绝。

当部队接到中央军委撤离阵地的命令之后，我们并没有真正开心起来，随着部队撤离日子的渐渐临近，每个将士的心头愈发沉重。曾经一起赴滇的许多战友，已经把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洒在南疆这片焦土上，成为我们永远的怀念与疼痛。接替我们的兄弟部队，依然还要继续流血牺牲。一度想过，如果凭借我们的坚守，能够换来和平安宁的边疆，我们宁愿继续坚守。即使牺牲也义无反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