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中旧事
老者并未回头,只是搁下了手中的笔,将新写的一幅字拿起吹了吹,道:“你们两个过来看看,为师最近的字是不是更苍劲有力了?”
云兮刚要开口,老者却摆了摆手:“算了,你们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最近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写不了字了。”
秦萧然活泼泼跳过来:“老师,要不我每日进来给你按摩按摩,兴许你手就不抖了,眼也不花了,精神头就好了。”
云兮道:“老师主要是因为长年在这里晒不到阳光,再加上以前的伤……学生跟您保证,会尽快给您平反,尽快让您出去。”
“就是。”秦萧然也道,“出去后我天天带您出去玩儿,您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老者转过身艰难地笑了一下,脸上一道贯穿的伤疤触目惊心,以至于笑起来仍有半边脸僵硬着:“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云兮你最近几日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状况?”
“太师府来人了。”云兮蹲下来替老者捏起了腿。
“是个远房表小姐,特别远的那种,不过听说长得很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秦萧然插嘴插了一半,被云兮一瞪眼只得把后半段话给咽了回去。
老者鼻子里“哼”了声:“姓叶的这个老匹夫是个什么打算,是要监看你还是和你结亲?”
不等云兮答话,秦萧然先不正经地笑了:“女人自然都想和云兮结亲的,再说监看什么的和结亲也不冲突。”话音未落,云兮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一个杯盖,不偏不倚正砸在秦萧然的胳膊上,只见他“嗷”一声跳到一边,终于闭了嘴。
“姓叶的不知道又想干什么,云儿你要小心行事。”老者叹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朝里的地位还是这么稳固,能做到这样的必不是个等闲之辈。”
云兮点头,只道:“学生谨遵。”
老者又想起什么,问道:“那胡国女子最近有什么动作?”
秦萧然撇撇嘴:“自从他那个远房表小姐来了后,那姬就很难进府了,云兮走到那里表小姐就跟到哪里,所以翠云阁也没去成。”
“倒不用刻意去接近她们。”老者道,“她们此刻必定比我们着急百倍,自会想办法再来查探,你们且稍安勿躁。对了,那些兵书照我说的准备了么?”
秦萧然忙不迭地上前表功:“做了好几本半假不真的,藏在各种可能的地方,保管她们会疯掉。”
云兮笑起来:“老师,这事儿交给萧然办,您一百个放心。”
老者点点头,问:“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或人?”
秦萧然低头思忖了下:“倒是有个人,说不上特别,但是挺奇怪,是府里新进的下人,叫黎姑,有很深的武功功底,人也聪明,上次差点捉住那姬安插的眼线。不过比较奇怪的是,她对云兮的事似乎特别上心,且她整日里戴着面纱,都不清楚她的真面目。”
老者揉了揉皱着的眉心:“查一查她的底细,不能掉以轻心。”
云兮轻声道:“我觉得黎姑不像个居心叵测之人。”
“是什么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云兮你一向冷静,还是小心点好。”
云兮默了默,终是点了个头。
老者略略放宽了心,嘱咐道:“还有那个什么太师府送来的小姐,你们多顺着她点,我们暂时还不能与姓叶的闹掰。另外,她阻了胡国人的路,以胡国人一向的做派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们要特意留意她的安危,以免姓叶的大作文章。”
云兮和秦萧然对看一眼,双双恭敬答了声“是”。
睡醒的诏兰来到厨房,道是哪儿都没见到云兮,便来厨房瞧瞧。
余安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去:“云将军今早亲自来煮了粥,不过这会儿已经凉了,我再给您做一碗去。”
诏兰奇道:“云兮表哥还会煮粥?没想到他不仅仗打的好,厨艺也这么好。”
秦青在一旁冷眼观察,诏兰的这种钦羡不像是假的,她果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秦青心中有些放松,庆幸事情总算不至于太过麻烦。
诏兰一边喝粥一边吃着软糯点心,冷不丁抬头冲着秦青问道:“这些点心是你做的?”
秦青回身看了眼余安,答道:“今日的是我做的,是有什么不对么?”末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忒强硬忒散漫了点,遂缓了缓声调又道,“不知将表小姐伺候得可得当?”
诏兰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语气,夹了块糕点道:“这软度这甜度正是我喜欢的口味,你的手艺不错。”
秦青答得波澜不惊,垂着眼道:“都是师父教的好。”
余安在一旁听的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道:“哪里,你天分好。”
诏兰又尝了一块糕点,抬头望向秦青:“一直觉得你很特别,为什么整日里都戴着面纱?”
“因为长的丑,怕把脸露出来吓着人。”秦青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吓着你这样的闺阁小姐。”
诏兰笑了一下:“我?我好像从来也没怕过什么。”她站起身来,仔细看着秦青露在面纱外的脸,“你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不像是先天的。”
秦青点头,想起自己在天梯上那近乎凌迟般的苦楚,叹息道:“是,我身上的伤都是后来形成的。”
“真可怜。”诏兰似十分不忍,伸出手就要抚上秦青的脸,被秦青一扭头给躲了过去。
厨房门口的光暗了一瞬,有两个身影巧巧在此刻出现。
秦萧然咳了一声,诏兰转过身去,情绪似还没从秦青身上回转。云兮淡淡道了句:“醒了?”他拉了拉身侧的秦萧然,“我的发小秦萧然今日来看我。”
秦萧然本想潇洒地将扇子一展,无奈发现两手空空,只得尴尬地嘿嘿一笑,道了句:“表小姐好。”
诏兰恰到好处地盈盈一礼:“叫我诏兰好了,表小姐什么的太生疏了。”又适时地转向云兮,面色竟有些羞赧红晕,“表哥也是一样,以后你也唤我诏兰可好?”
云兮仍是淡淡的,答了声:“好。”
诏兰似是高兴起来,眼角有些许喜色:“我就知云兮表哥你会答应的,诏兰还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也能够应我。”
“你说。”云兮道。
诏兰突然走过去拉住秦青的手,语气中恍惚中有种忧伤:“我今早吃黎姑做的糕点觉得十分合意,便和她聊了几句,方才知道黎姑曾经发生过意外,以至于身上脸上都伤的厉害,可是她却这么的坚强,这么的心灵手巧,我……我真的很喜欢她。”说话间诏兰似不经意般地转头拭了下泪。
“所以呢?”云兮的眉头轻蹙,有种莫名。
“所以我想将她调到我房里,不要再做这些粗活了。”诏兰期期艾艾地望住云兮,“不知表哥是否同意,会不会太麻烦……”
秦青心头一颤,着急慌忙地插了嘴:“我只会做粗活,这个……不大合适。”
诏兰体贴地安慰道:“你别紧张害怕,表哥他其实很好说话的,你到我那里去要轻松点,我还可以随时吃到你做的糕点,你看好吗?”
秦萧然在一旁吃吃地笑,低声自言自语:“她会紧张她会害怕?”
云兮看了秦青一眼,对诏兰道:“也好,黎姑挺聪明的,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
诏兰甜甜一笑:“多谢云兮表哥。”
秦青对于诏兰将自己调到身边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如果诏兰认得自己应该躲着才对,不记得自己也没理由把她硬是要到身边。不过转念一想,能够经常在诏兰身边倒是可以看住她,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害了云兮,由此,倒也不算是个坏事。
其实,秦青到了诏兰身边后并没有感受到诏兰当日在厨房时表现的那番热情,除了给她做些糕点外只是偶尔使唤一下,秦青倒是觉得清闲的很。
秦萧然每日里都要到云府点个卯报个到,以免云兮有紧要或隐秘的事需要甩开诏兰时他挺身而出。秦萧然需要恰当主动地拦住诏兰,并热情摆出要带她到城里逛一逛的提议。无奈诏兰似乎除了对云兮感兴趣外对任何事物都了无兴趣,以至于云兮为此很是头疼。
翠云阁的那姬在蛰伏了这许多天后,自然耐不住性子,曾试探着来到云府门口求见,结果不知怎么的被诏兰得知了消息,召集了一帮府兵将她给赶了回去。那姬不甘心,第二次只传了一封信到云府,结果半道又给诏兰截了,并说参照以往云兮处理这类信件的方式,直接扔炉膛里引火了。
云兮有点无奈。秦萧然一不做二不休从药房内抓了点泻药回来,暗地里嘱咐秦青做到糕点里,打算直接将诏兰放倒后再与云兮出一趟门。
秦青拿着装泻药的纸袋掂了掂又闻了闻,摇头叹气道:“这个东西不好做,份量下少了效果出不来,份量加多了她一介弱质女流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秦萧然神情肃然:“虽然将她一巴掌拍晕并非难事,但是对一个纤纤女子我下不了手啊!”
秦青道:“你去临安城的集散地去看看,找那些整日里东张西望不干活的人,问他们有没有蒙汗药,对了,不能找太生的面孔,信誉得不到保证,防止卖给你的是假药。”
秦萧然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良久伸出根大拇指:“你果然是混江湖的,了不起!”
秦萧然终于不负使命地将货真价实的蒙汗药带了回来,秦青也麻利地将蒙汗药混在了吃食里给诏兰送了过去。然而不巧的是,诏兰只吃了一小块,药力不够导致诏兰自然也就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的诏兰第一件事就是找云兮,然而云兮与秦萧然俱都不在府内。她叫来秦青想要问明云兮的去处,然而秦青却表情懵懂情态茫然地道了句:“将军出门定是因为公务吧……”
诏兰见问不出什么,干脆不再理她,领着侍女风风火火地出了府门。
秦青愣了愣,心里咯噔了一下,冥冥中觉得这女人要闹出什么事来,遂不敢耽搁,选了处隐蔽的院墙翻身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