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明京》第三十七章:步步惊心
太平馆的幽静就像停止呼吸似的窒息,显得那么的销声匿迹,只是不时扩散着几声鸟鸣,像是在绝境中挣扎求救。
庭院里的人,除了垂死的黄玉铃、狡诈的小蕊以及令狐过之外,都对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感到震惊。
那人披着一身柔软绒毛似的斗篷,浑身黑油油。由于衣帽遮盖,看不清面孔,却见得圆圆的头,开口呼吸的时候露出一排细密的、尖尖的牙齿。一阵大风吹来,斗篷就像张开的翅膀似的卷飞起来。
看到庭院里的人刚经过一场大战,应是筋疲力尽,斗篷人甚是得意,“今晚尔等若肯归顺,且献出手上的密函文札,我可饶各位不死,还可以保你们一生富贵。”
令狐过嬉笑着说:“阁下看起来也不像个富贵人家,怎保我一生富贵?再说谁饶不了谁,还真不好说。”
令狐大侠看到令狐过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小奕本想笑但一想起就是这张嘴贴着小蕊的脸蛋,就怒气难平,哼了一声,扭头板脸。
“蔡公公既然来了,那就请喝杯水酒再收拾那个不知好歹的令狐贼吧。”小蕊左手一挥,杯子竟然就像被牵线似的直飞到斗篷人跟前。斗篷人右手接招,定睛一看,杯子的酒水斟得满满却无半点外溢,正要喝,却突闻“砰”的一声,杯子碎为瓷粉散落于地,不由惊讶:“只知道孙小蕊心计深,想不到武功更深。”
那人脱下斗篷,徐徐露出面目,竟然就是张皇后的内宦蔡丰。
“孙小姐好眼力,居然认得在下。”月光下,蔡丰那张秀气温和的脸闪着如同露珠般的光泽,额头上的几根银发遮不住一双圆圆有神的眼睛。
“不仅认得你是张皇后的内宦,还知道你是萨尔浒之战里出卖杜松和刘綎将军的叛贼杜蔡。”令狐公子站在一边淡淡说着。此时的他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正在暗自运气恢复功力。
“杜蔡就是蔡丰,蔡丰就是杜蔡。”小奕想起那日在庄院杀退东厂,令狐公子和刘扬说起萨尔浒之战时,就意有所指地说内奸就是杜松四个义子的其中一个。想不到今夜设局引出了这个内奸,看来令狐哥哥消失的一天一夜还是很有收获的。
蔡丰笑道:“孙小姐冰雪聪明,令狐公子才华横溢,真是天生一对。”
小蕊的脸虽然还带着怒气,但明显缓和了不少,只是嘴上还是毫不在意似的说:“谁跟这令狐贼天生一对!”
小奕的柳眉拧在了一起,“坏猴子!就只分开一天一夜,就要和别人成双成对!”
蔡丰走向众人,“我自许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竟然被你们看出,敢问你们是如何查看出来的?”
令狐过说:“建州军对西路军、东路军的行踪和时辰了如指掌,除了朝廷有人泄密之外,大军核心人物必然有人通敌。杜松将军所统率的西路军为萨尔浒之战的明军主力,且是首支被歼灭的队伍,所以这个间谍一定是潜伏于杜松军中。这位间谍精通明军阵法,从而教得女真大军轻而易举瓦解了赵梦麟将军的偃月阵,又能在西路军过浑河时,勾结熟悉水性的渤海人间谍以洪水淹杀大军,可见这间谍绝非寻常将士。在杜松将军的阵营里,能够有如此呼风唤雨之能的就只有他的四个义子。”
蔡丰笑说:“令狐公子果然是别具慧眼,只是就算你怀疑到了我们四兄弟的身上,又如何肯定这内奸是我?我们四兄弟音讯全无,朝廷都以为我们战死沙场,还给了抚恤。”
令狐过回笑:“正是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杜松将军虽然被围,但将军英勇激励着明军,以致大军视死如归与八旗血拼丝毫不落下风。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紧要关头,火器军那里率先燃起松枝火把,并且口传军令通报点火,以致满山明军由暗转明、引火上身,纷纷成为鞑子的箭靶。而当时统率火器军的就是杜松的义子杜蔡!以杜蔡之沙场经验,怎会不知两军交战时,由暗转明是自寻死路的兵家大忌?除非你刻意祸害西路军。火器是明军最具威慑力的武器,建州千方百计想学得其技术。然而在萨尔浒之战中却是疯狂屠杀火器军,除了痛恨火器军重挫八旗之外,更是为了掩盖你的叛徒身份。女真近年来开始制造火炮,虽然威力不如明军从葡萄牙引进的西洋大炮,但也能击垮较小的城池,看来是深得你的真传吧?所以无需对萨尔浒之战的火器军手下留情。”
蔡丰笑道:“令狐公子真是心细如发,这点端倪亦能看出这么多的故事。”
令狐公子再说:“若只是火器军还不足以证明阁下的身份,只是刘綎将军的覆灭让我断定杜蔡就是内奸。能够手持杜松将军的令箭、密码,且让刘将军深信不疑的人,必然是他认识的杜松心腹,也就是说那引人上钩的间谍为杜松的义子之一。这个杜松义子既能说字正腔圓的官话,又能说浙江话燃起浙江兵之乡情,甚至认得好些浙江兵士,从而取得信任,以致打开后山的防护,使得八旗突袭得手。杜松那三个义子都是生长于大西北,岂会说流利官话及纯正浙江话?阁下祖籍浙江,父亲为跟随戚继光的浙江兵,又长于京畿,因此能操官话及浙江话。凭着这背景方言,就能断定杜松义子中的那位内奸就是你。戚继光将军的浙江兵忠勇无敌,想不到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内奸,害得明军萨尔浒大败!相信阁下先父在天有灵,也会死不瞑目!”
“不!先父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支持我!”蔡丰一改先前之儒雅平和,变得脸红筋暴,“先父跟着戚大帅南征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了好几次,可朝廷给了先父什么?就一个小把总!且不说先父,就算戚大帅也是家徒四壁!张居正死后,万历那个昏君不仅清算张居正,还要折磨戚大帅。朝廷那帮奸臣庸才视戚大帅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择手段陷害戚大帅!堂堂大明第一勇将戚继光被罢官,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在贫困潦倒中病逝。先父为戚大帅鸣冤叫屈,结果被打了顿军棍含恨而终。先父临终前说,‘大明朝如此忠奸不分,看是气数已尽,不值得为昏君奸臣卖命。’凄惨往事,若非亲身经历,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若非大明君昏臣暗,谁愿做这等事情?我等不是卖国,而是变革!”黄玉铃捂着心口上的血说着。
“就算你有苦衷,也不应该出卖杜松刘綎,他们可是铮铮铁骨的英雄,尤其杜将军对你更有知遇栽培之恩。”令狐公子叹道。
“害死杜松刘綎的是无能昏暗的朝廷上下!出征之前,就因为杜松刘綎马林支持当时的太子朱常洛,郑贵妃、方从哲之流就将明军出征的情报告诉了女真,好借刀杀人!我曾委婉劝杜大帅不要冒然出征赫图阿拉,他却一意孤行要过浑河,才酿成大祸。至于刘綎,若非他和杜大帅不和,贪功冒进,岂会全军覆没?再说若是李如柏是条汉子,能够主动出击,和杜松、刘綎合攻努尔哈赤,全军覆没的不是明军而是八旗兵。令狐大侠,改朝换代如滔滔江水,大势所趋,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定,我只是随波逐浪的一朵水花而已。我看到建州的百姓安居乐业,在想,若是大明由一个像皇太极这样的英主统治,或许真能国泰民安,开创太平盛世!吕不韦不是说过吗,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乃有德者居之!”
“我等汉氏子孙,岂能受胡人统治?”高胜马听不下去,扭头骂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全熙也点头。
“什么汉人胡人?我看皇太极为生于建州、长于建州的炎黄子孙。再说,大明编写的元史,还不是照样歌颂铁木真、忽必烈为一代英主?当年刘福通等人兴兵反元,太祖皇帝朱元璋参与义军,但好些汉家学者,包括后来的开国军师刘伯温不都是忠于元朝、要剿灭义军的吗?孙小姐,你饱读诗书,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小蕊本想骂蔡丰,但听到刘伯温曾忠于蒙元的话,一时语塞。
“我自小长于海外,不喜华夷之分,但我亲眼目睹,女真大军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或许你可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作为小百姓,不在乎谁做皇帝,只希望阖家幸福平安。当今天启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毕竟老百姓还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战乱之灾。若是女真入关,先不说是否带来所谓的大治,但必然生灵涂炭。正是未见其利,先见其害!”
令狐公子的这一番话使得小奕不断点头,“看来令狐哥哥还是很有见地,说出了老百姓的心声。”
小蕊哼了一声,“大丈夫在世,若无报国之心,岂不愧对一身好武功?正因为当今朝廷混乱,更要应该辅助皇帝,铲除奸臣,造福苍生!一天到晚想着儿女私情,没出息!”
看到这两个女人对着令狐公子的眼神语气又爱又恨,蔡丰忽然垂下了头,有感而发,“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若得一佳人相伴到白首,我也死而无憾。”
“相伴到白首?看来这是阁下归降女真且甘心入宫为谍的另一原因吧?”令狐过感触而言。
“令狐公子,你知道些什么?”蔡丰暗然问道。
“你为了蛇灵甘心卖国,且入宫为谍,真是就中更有痴儿女!”令狐过想起了当日听到的朴不花和奇皇后的故事。
“令狐公子真是我的知音人!只可惜公子不识天命,非要逆天而行,否则真想和你秉烛长谈。”蔡丰闭眼叹道:“先父过世后,我虽被军营收留,却是举目无亲的孤儿。一日随长辈征战受伤,以致不能人道。我在野外,想起先父之凄惨和自己的悲遇,不由嚎啕大哭,却得一女子安抚我。我自此爱上了她,只要她开心,我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萨尔浒之战后,我留在建州传授火器。之后听闻她在京师需要人相助,于是我易容乔装,甘心入宫为奴为她刺探机密。”
小蕊道:“这个女人就是蛇灵吧!也就是潜伏于万历泰昌时皇宫里的女真最高间谍。红丸案后,蛇灵担心其身份暴露,所以离开了皇宫。但为了刺探军情,以及销毁一切不利于她的证据,所以安排你进宫。她知道当今皇帝钟爱张皇后,就让你潜伏于张皇后的身边。”
“果然是十万将士不如一女子!孙小姐如何看出我潜伏于张皇后的身边?”
“我让人找了杜松义子的画像,觉得和你有几分相似,但是茫茫人海,容貌相似实属正常。只是今日去见皇后姐姐,你看似千方百计不让我见她,我就起了疑心,故意说今晚到太平馆寻找密函。当然还提前让人到城外通知令狐贼的小丫头,借她引出黄玉铃那个双面间谍来这。”小蕊道。
“原来那个小乞丐就是她派来的!只是她如何知道令狐哥哥说的大猴子典故?看来他们关系非比寻常!花心的大猴子,一天一夜就搭上其他女人!”想到这,小奕脸露愠色。
高胜马和全熙的内心又赞又叹:“孙小蕊果然是攻于心计!竟然用一份假的信函,引出双面间谍,而且还把我们漕帮卷进了今晚的恶战为她铲除异己!”
小蕊冷眼瞅了下小奕,内心不以为然地想着:“猴子再怎么顽劣,也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内心逐渐由怒转喜,放声对着蔡丰说:“你若不是女真间谍,今夜一定不会出现。若有女真间谍出现,那就是你!潜伏于萨尔浒之战明军阵中的女真间谍!潜伏于大内禁宫里的女真间谍!”说到这,小蕊突然全身不寒而栗,“张皇后!张皇后!张皇后!”
“蛇灵还让你去偷练大内禁宫里的奇花神功吧?”令狐过道。
“当日大内起火,就是因为你们要销毁蛇灵的信息档案?至于文渊阁失火,神功宝典下落不明,估计也是你做的吧?”周公公突然发话道。
蔡丰眉开眼笑对着周公公道:“周公公,你是高高在上的东厂大档头,而我只是张皇后身边的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太监,怎能和你相提并论。不过,说起武功,我练的奇花神功未必逊于你。更何况,你们血战一番,消耗了好些力量,估计一时半刻也难以恢复。”
小蕊对蔡丰忽然有种怜悯的感觉,“真是一个痴情种子!”
“为了她,我心甘情愿!”蔡丰的眼神语气变得无比深情。
“若有一个痴情男子如此待我,我死而无憾。”小蕊自言自语说道,随后用那略带委屈的眼神看着令狐过。
“蛇灵若真心待你,岂会让你自宫为奴?我看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高胜马讥讽着说。
“你待蛇灵如初恋,蛇灵虐你万千次!”老全嘲笑着挖苦。
“不许你抹黑她!”突见眼前一团黑云,似乎身影漂浮于风中,高胜马和全熙连忙躲避。却闻得两声惨叫,只见高胜马左腿流血瘫跪在地,原来脚筋被断,而全熙半个左肩被削掉,血流如注。再看那蔡丰已经回到了先前站立的位置,纹丝不动,只是怒容满面。
这身手绝不逊于刚才的周公公,且由于高胜马和全熙过于大意而不做防备,以致中招受伤。
“为了个女人连男人都不做,这不叫痴情而叫弱智,尤其为了一个完全不爱你的女人!”令狐过早已看出蔡丰的神功高深莫测,自己又耗了好些功力,若是直接对战,估计凶多吉少,于是刻意激怒蔡丰,乱他分寸。
蔡丰气得红肿,愤怒大吼:“你胡说!见鬼去吧!”黑影一晃,长剑刺向令狐过的咽喉。
令狐过知道遇上了劲敌,对方速度之快如同电光火石,想起自己这些天九死一生,却被小奕误会为风花雪月,内心好是不忿,“既然你不体谅我,我去见鬼又如何?”于是也不架开,直接闪闪一剑,向蔡丰的咽喉刺去。二人的剑都十分疾快,若不挡开必然双双毙命。
独步天下的剑法就在毫厘间,蔡丰迅速回招,挡开了令狐过这一剑。再一个恍惚翻身,跃到令狐过的背后,刺向他的后背。令狐过竟然不转身,而是持剑后刺,若是后背被刺,蔡丰也会胸口中剑。
蔡丰再次转招,一个鬼影倒挂,从天而降插向令狐公子的头颅,料不到令狐过竟不躲闪,挥剑竖刺,反击对方的额头,使得蔡丰无奈拨开令狐公子的剑。
看到令狐过那一心求死的剑法,蔡丰微微一拨,整个人飘出丈外道:“你这是什么剑法?我看是独孤求死吧!”
令狐过略带失魂看了小奕和小蕊一眼,“既然把我想成薄幸郎,我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于是放开手来,不要命似的和蔡丰以招对招,反而使得蔡丰一时不知所措。
“令狐哥哥,你不要这样,我相信你就好。”小奕看出令狐公子以死明志似的和蔡丰对剑,不由心急如焚。
“令狐贼,你是向你的小丫头以死明志吧?真是不长进!求生容易,求死难!”小蕊看到令狐过那落魄之情,内心又恨又爱,虽说嘴上不饶人,内心却是想着:“令狐贼,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小丫头吗?难道我对你的一番情意,你都无动于衷吗?”
令狐公子一边挥剑,一边想着,“小奕还是小蕊?”眼看蔡丰的剑已经插向眉间,迅雷烈风不容他回刺,于是了无生趣似的砍向对方的手臂。若是双方刺下去,令狐公子面目中剑而亡,可蔡丰付出的就是一只右手。
就在这生死边缘的秒间,令狐公子只觉左脸一丝微痛,原来蔡丰已经闪了过去,其手中的剑一偏,剑锋从眉间擦过令狐公子的脸蛋,从而划下一条细微的血丝。
“我不能死!也不能断臂!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要和她在一起!我忍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蔡丰的心里掠过丝杂念。
听到小蕊那句话,“求生容易,求死难”,令狐公子突然想着,“世人都想赢,所以才会求生,正因为有着求生的杂念才畏手畏脚,以致露出破绽。若一心求死,反而了无牵挂,随心所欲,正是无招胜有招。”想到这,心如止水。
“令狐哥哥,小奕不要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小奕又怕又急,正要提剑上前,却被小蕊喝止:“他二人身影之快,如同行云闪电,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你若上前,岂不是添乱?碍手碍脚,使得令狐贼心有旁顾,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小奕见得眼前如同两团旋风,脚踏着黄沙地面,头顶着渺茫夜空,旋转升腾,根本看不清哪一个是令狐公子,哪一个是蔡公公,于是也不好上前,只好站在一边忧心如焚。
看到小奕在旁边揪心扒肝的模样,小蕊鄙夷不屑,“真是个丫头,上不了大场面。”摇着扇子自言自语,“这蛇灵为了刺探大明的军情,自甘堕落,卖身作贱,连李如柏那种禽兽不如的畜牲,也能去勾引,真是不知人间羞丑事!”
“住嘴!你这贱人!那容得你这么说她?”蔡丰气得满头都是泪珠子。若非和令狐公子缠斗着,他就会杀向小蕊。
“有谁贱得过蛇灵?不但贱,还负心!骗了你那么多年的感情!为了她,你连男人都不做!我都替你觉得悲哀!一个是天底下最贱的女人,另一个是天底下最蠢的男人!”小蕊的嘴比剑还要锋利。
蔡丰的牙齿恨得咯咯作响,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烧满了他的全身。只见他的剑法像雨点似的刺向令狐公子,看似戾气四起,却是犯了练武大忌。两人对阵时,最怕的就是切齿痛恨使得自己心浮气躁,以致剑招看似狠辣猛恶,实则自露破绽,让对手有机可乘。
令狐公子则是上若善水般,整个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的剑法看是杂乱无章,实则却是滴水不漏,让对方无隙可乘。
小蕊在一旁看到令狐公子走马如飞,左旋右抽,人剑犹如银蛇飞舞,脸上看是漠不关心,内心却是欣喜,“这才是我欣赏的男人!”
蔡丰的剑法看是越来越猛烈,然而在令狐公子的眼里却是越来越粗躁。一剑刺来,速度看是超尘逐电,惊得旁边的小奕提心吊胆,但因蔡丰心神不宁少了几分凌厉。令狐公子瞬间飒然风起,利剑一掷,散出一道青蓝色的奇异光芒,如同惊天长虹,斩断了蔡丰的剑。
但见那飞剑如秋水盈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涨缩自如,变化无方。刹那间,利剑入云,高数十丈,如电光下射,劈断蔡丰右手!
剑如秋水盈盈蔡丰忍着痛楚,惊道:“我观察过你的剑招,虽说精妙绝伦,却难以说得是独步天下,且又和周公公拼了上百回合,内力受损,还能破得了我的神功!难道这是天意?”
令狐过的内心本是黯然销魂,所以才误打误作使得剑法如同羽化登仙,再次破了奇花神功。看到蔡丰这般拜服模样,再看小奕和小蕊的眼神,一个关切,一个欣赏,那股虚荣心又油然而生,于是自命不凡念着《诗经》里的诗,“这是秋水伊人剑。正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奕噗嗤笑:“大猴子,就爱自吹自擂!”
小蕊喝道:“令狐贼,你那小丫头叫你做大猴子,看来一点都没错!还以为自己是一代宗师,其实就沐猴而冠!”
令狐过对着蔡丰道:“值得吗?蛇灵由此到终都是在利用你的感情!你害了大明,害了弟兄,更害了自己。今日战败,蛇灵更不会喜欢你!”
蔡丰近似疯狂哭嚎:“不会!我为了她付出了一切!她答应过我,只要大业竟成,就会和我双栖双飞!”
众人见他如此痴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气,“多情自古空余恨!”
冷不防,蔡丰飞向杨之易,一掌扑去,却被旁边的黄玉铃用尽了最后的力量飞身挡着!顿时口中喷血,黄玉铃前胸尽碎,瘫在地上说:“小奕姐姐、之易,玉铃欠你们的,现在都还给了你们。”再对着令狐公子说,“信王不可信。”然后头望苍天,说了最后两个字就闭眼而逝,“扬哥!”
这一刻,小奕和杨之易都泪流满面,或许这样的离开对黄玉铃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她这一生几乎都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弄。
令狐公子提着剑叹念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蔡丰的左手锁着杨之易的咽喉,“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杨之易!”
料不到杨之易整个人如同泥鳅似的柔滑,也怪蔡丰没有把杨之易放在心上,加上身心受创,竟然让孩童一个缩转,绕过了手爪,然后袖子唰的一声亮出把匕首,插入蔡丰的腹部!
除了小蕊,现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小蕊站了起来,傲视着说:“他不是杨之易!他是蓟镇的一个小兵童!我给他取了个猫名,小二娃。真正的杨之易已经被我救了出来!当日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我就知道凶多吉少,找了个长得像杨之易的孩童,在他的脸上再整几下容,调教一番就是个以假乱真的杨涟儿子。杨涟出事后,趁着锦衣卫抄家大乱,让人调包,不但保护了真正的杨之易,还可以用杨涟儿子的名义引出东厂甚至女真歹人!刘扬就一个大老粗,平日和杨公子接触甚少,加上小二娃机灵,所以看不出猫腻。就算他人觉得有点异样,也以为是因为家庭被害以致悲痛过度。我还让人教了他几把防身术,呵呵,小二娃本来就有武功底子,天赋也不错,一教就会。周公公,蔡公公,你们一个是东厂大档头,另一个是蛇灵身边的女真间谍,竟然被我的瞒天过海之计露出马脚,入了我的圈套,害得自己损兵折将!呵呵呵!知道什么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吗?只要我孙小蕊在,大明江山就不会倒!”
蔡丰摇摇晃晃道:“孙小蕊,你够狠!估计京师只有你能对付了她!”随后一往情深朝着皇城的方向艰难走动,嘴唇颤抖着,“为了你,我付出了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爱我,但我今生无悔!”刚漫出两步,整个人就栽了下来。
小蕊看到蔡丰临死前还对蛇灵如此情深意重,不由倍觉伤感,或许他也知道这是一厢情愿,但正是这个一厢情愿的梦使得他苦苦支撑着坎坷的命运。
周公公在一边面如土色,尤其看到孙小蕊的时候,眼睛更是惊恐。
小奕和令狐公子又悲又惊又怕,悲的是蔡丰痴情如狂毁了自己,惊的是一直以来生死与共的杨之易竟然是假的,怕的是面前这个女人如此攻于心计不择手段,看是各为其主,但她的毒辣狡诈和蛇灵简直就是师出同门!所有的人,无论是江湖好汉,还是东厂和女真,在她的面前都是不堪一击,无地自容!彷佛这世上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够逃得出她的眼睛,因为她自身就是最大的阴谋诡计!
“小河龟,小二娃,小蕊给她的下属取了这些古灵精怪的名字,除了说她童心未泯外,更看出她的霸道凌厉!这样的女人真令人又爱又怕!”令狐公子想着。
小二娃抿着嘴缓缓走向小奕和令狐公子,他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令狐叔叔、小奕姐姐,虽然我是奉命潜伏在你们的身边,但这些天和你们在一起,我为杨涟的忠勇,为你们的义薄云天所感动,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杨之易。我在梦里哭醒过好几次,小奕姐姐以为我是为爹爹的死而难过,其实是怕你们知道我不是真的杨之易而不再理我。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这一天总会来临。我好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杨之易,不仅因为他的父亲是大英雄杨涟,还因为我可以跟小奕姐姐和令狐叔叔一起行侠仗义。”
“在小奕姐姐的心中,你就是杨之易!是大英雄杨涟的儿子!是小奕姐姐的好朋友!”小奕把小二娃抱在怀里,美丽的眼睛洋溢着花瓣般的泪。一旁的令狐公子也蹲下,看着可怜兮兮的杨之易和楚楚动人的小奕,内心好是悲痛,一手摸着小二娃的肩膀,另一手抚着小奕的秀发。
小二娃握着小奕和令狐公子的手,泪汪汪地说:“之易曾经说过,小奕姐姐就是仙女,仙女就是小奕姐姐,小奕姐姐和令狐叔叔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小二娃,你这小奴才不想活了?”小蕊的一声怒喝震醒了小二娃!“我不是杨之易!我只是一个小奴才!”他徐徐挣开了小奕的手,一边朝着小蕊走去,一边回头流泪。刚到小蕊身边,只听响亮一声,整个人被小蕊刮倒一边。小二娃趴在地上,涕泪交垂,满脸是血!五个指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看来小蕊这一刮打得够狠。
“吃里扒外的小奴才!马上回府里,自领二十棍子!”小蕊的脸颊气得红如杏子,玲珑的鼻子一涨一伏。
看着小二娃蹒跚地走向外面,小奕本想发话,却被令狐公子紧紧拉着。这些天的相处使得令狐过深深明白,小蕊心狠手辣,若是小奕强出头,说不定小二娃的遭遇会更惨。
忽然间京城内外火光四起,包括魏忠贤的小皇城方向!
小蕊咬牙道:“蛇灵果然出动了!京城内外起火,京营和兵马司必然四处救火!至于小皇城起火,东厂锦衣卫必然过去保护魏忠贤!哼!整个京城看起来最空虚的就是皇宫!”
再看院里,周公公已经趁乱逃走,至于高胜马和老全则深受重伤,一时半刻也不能运功。
“周公公走得正好!就让他去做我的鱼饵,告诉魏忠贤,东厂和锦衣卫都不是我孙小蕊的对手!剿灭女真,匡扶明室,只有我孙小蕊才能做到!令狐贼,我们进宫去收拾蛇灵!”光下的小蕊微撇着嘴,黑色齐肩的长发随意披散,眼角和眉梢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气质,就像一朵高傲的兰花。
小蕊无视小奕,她直接抓起令狐过的手朝着外面走去,而令狐过则本能地拉起了小奕。
“蛇灵就是张皇后!张皇后就是蛇灵!这个张皇后是假的!”(时间截止:五月初四子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