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1.
夏小雨在明信片上写道:“即使大雨磅礴,我也希望你所在的城市街道依旧人来人往,哪怕人潮多么汹涌,你也不会感到孤单。”
收件人林飞。
寄件人九月。
时间2017年8月25日。
小雨犹豫很久,还是没有勇气在右下角写出自己的名字,夏小雨三个字,一共二十一个笔画,写下需要几秒钟,但被小雨写在明信片上,小雨试了四年都没有写出来。
小雨每次写完明信片后都是写不出结尾的那个右下角落款,她不敢真正地走近林飞,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问候林飞。
因为自卑,因为总觉得不够优秀,所以小雨一直暗暗努力,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和林飞并肩而立,在人潮汹涌、命运洪流中,让林飞能够一眼就看到她。
小雨从小就被身边人视为笨拙的女孩,学习成绩在普通班倒数。在高一九月份的表彰大会上,林飞作为理科班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主席台上的林飞看起来光芒四射,自信又迷人。
那一刻,小雨在他身上看到了光。小雨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优秀的人,但是当林飞看了一眼稿子又自信地抬起头说着鼓励大家努力的话的时候,小雨总觉得她和林飞眼神对视上了,她自卑地低下了头。
她一直在想林飞注意到她了吗?林飞看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林飞内心会有困惑吗?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差,在人群里丝毫没有存在感,林飞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呢?
那天晚上,夏小雨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九月初见你,你好优秀。我也想优秀到可以和你并肩而立。”
林飞就是那种学习不努力但成绩却一直很好的人,既学习好长得又不丑,在这个看颜值的时代,林飞简直是个大赢家。每次贴的优秀榜年级前五名都会有林飞的名字。
追林飞的女孩很多,给林飞写情书的人也很多。把林飞当男神的也不止夏小雨一个人。夏小雨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整日顶着草草有点自然卷的短发,戴着红色边框的近视镜,穿着朴素的衣服,裹着宽大的校服。对自己倒数的成绩也不在乎,反正自己这么笨,就在教室角落里,在自己的世界里熬过高中三年好了。
在没遇见林飞之前,夏小雨一直这么想。
但在遇到林飞之后,一切都变了。
2.
夏小雨疯了。
这是她同班同学说的。
曾经连上课被老师点名都不敢大声答到的女孩,从来没有和老师说过一句话的女孩,在表彰会后的数学课堂上,老师问还有谁不懂,夏小雨竟然主动举起了手说:“老师,我没听懂。”夏小雨感觉身边同学都在看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也把老师惊了一下,不过老师表扬了夏小雨不会就问的好习惯后,认真的又讲了一遍。然后耐心地问夏小雨:“这次听懂了吗?”
夏小雨低下头不说话。
她怎么能听懂呢?数学卷子上最后的圆锥曲线题,她读都读不懂题意,她也不知道什么公式。夏小雨数学成绩从来没有突破过50分,满分150分的卷子。
老师走近小雨又亲切问了一遍,小雨还是低头不说话。身边有人不耐烦的说道:“别浪费大家时间!”小雨不争气地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数学卷子上那个刺眼的红色的38分上面。
然后老师说:“那你哪里不懂下课找我,我办公室在2楼。”接着老师又在黑板上讲下一题了,那节课小雨什么都没听进去。
下课后,她也没找老师。一下课她就拿着她的38分的数学卷子冲出了教室,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忘了说那天下大雨。
打着伞路过的人都说她学疯了。
只有夏小雨知道,她恨她自己,她恨她自己不优秀,她恨她自己没有勇气。
雨水打湿了她的卷子,也淋湿了她微弱的骄傲。
3
晚上回到宿舍以后,夏小雨不说话。夏小雨从刚上高一到现在和她的室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当然,她的室友也嫌弃她的邋遢。
夏小雨想起了“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成语。她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就我不行?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要赢的,为什么注定输的人一定是我夏小雨。
夏小雨买了很多试题,很多资料。上课认真听讲,哪里不会一下课就赶紧跑过去问老师,一点点地攻破她的知识点。课间别人在打闹,夏小雨也在自己座位上学习。午休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睡过,她不敢睡。
她说:“自己这么笨,还不比别人努力点什么时候能行?什么时候能追上林飞的脚步。”
晚上十点放学,但是夏小雨还是拿着学习资料去宿舍,借着微弱的台灯光,学到凌晨一俩点,然后第二天早上也总能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
夏小雨可以说是在透支生命去学习,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每当她觉得要撑不下的时候,夏小雨就看看年级光荣榜上林飞的照片。夏小雨偷偷拿着手机拍下了林飞的证件照,洗了出来,夹在自己每天都翻好几遍的《高考英语必备》词典中。
林飞就是支撑夏小雨走下去的动力。
“当我撑不下的时候,我一想到你就在培优班里,你那么优秀,我那么卑微,我想你能够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也想用三年青春去努力。等我变优秀!”
夏小雨的日记本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幸运的是努力也没有辜负夏小雨,高二重新分班,夏小雨被分到了文科培优班里,林飞就在她教室的对面。
很近的距离,隔着俩堵墙,隔着夏小雨青春的梦想。夏小雨经常能够看见林飞,虽然林飞不认识她,但每次夏小雨看到林飞后都能开心好几天。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因为喜欢你,所以认为一切都值得。尽管林飞已经换了俩任女友,但夏小雨想着:“只要我一直喜欢你,暗恋你,一直单恋下去我就永远不会失恋啊。”
4.
2016年6月25日林飞高考成绩年级第一,去了省城最好的大学。
2016年6月25日夏小雨考了三本。很多人都说夏小雨考上本科已经很棒了,包括夏小雨的老爸,一直觉得小雨不会有出息,没想到高考还能考个本科。喜滋滋的请了家族的人为夏小雨庆祝。
但夏小雨并不满足,一想起林飞那么优秀,她却这么差,她的心就很痛。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还是追不上林飞的脚步。
夏小雨哭了一夜。
为什么我就是追不上你的脚步?
为什么。
夏小雨不顾家庭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复读。没有人知道夏小雨复读那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2017年8月25日,夏小雨收到了林飞所在大学的通知书。夏小雨用了4年时间又和林飞考进同一所大学了,过程很艰辛。但夏小雨从来不曾畏惧,因为每努力一天,夏小雨就离林飞近一步。
夏小雨在去学校报道的那一天,她一直很忐忑如果遇见林飞,自己能勇敢的和林飞说一句话吗?
世界的缘分就是这么巧。
夏小雨报道的时候,面前的学长戴着志愿帽子头也没抬,小雨也没注意。一直在环顾四周会不会看到林飞。学长直接说句:“名字”。小雨还在环顾着,学长抬头音量提高又重复了那俩个字:“名字”。
吓得小雨把手里的通知书都掉了。
林.......飞。
夏小雨一直看着林飞,林飞有点不自在。说句:“同学,请你说下你的名字,你后面还有很多人需要报道。”
夏小雨已经一年没有见林飞了,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林飞,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和你见面。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夏小雨。”
“把个人资料交了,签下自己的名字,去那面排队领军训服。”
“好,谢谢学长。”
夏小雨刚走,也有一位戴着志愿帽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林飞面前,不知道对林飞说了句什么。林飞笑得很开心。夏小雨看得很入迷,微笑很甜,尽管那个微笑不是林飞对她笑的。
林飞旁边的男生说:“哟哟哟,林大少爷又开始洒狗粮了,虐死我们这些单身狗了。”
……
夏小雨那一刻什么都懂了。
说到底这四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林飞从来不认识她。哪怕自己多么努力,林飞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那位同学,把身高体重报一下,领取军训服。”
夏小雨的眼睛里一直含着泪水。
“喂,那位同学。”
“啊?”
夏小雨匆匆领了军训服,又看了林飞一眼,林飞女朋友坐在林飞旁边不知道说着什么,林飞特别开心的一边忙着新生报道,一边和那个女孩聊天。
夏小雨在自己心里说道:“林飞,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吗?”
也许不久后就会,也许一辈子也不会。
九月微风起。
林飞,我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