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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好

2018-08-08  本文已影响0人  桃李冰霜

-01 噩梦

    又是一个完整从来也不会迟到的黑夜,许灵繁从自己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昏暗的房间还让她有些害怕,畏缩却快速的摸索着打开床头应急用的充电灯,散发出的暖黄色,让她有了喘息的时间,此时房间里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回想起刚才的噩梦,一丝丝凉意涌上许灵繁心中,但她却下意识轻蔑的弯了下嘴角。因为这梦竟是那般的不可思议而又可笑。

        在梦里,父亲头戴斗笠,手持法杖,身穿旧得泛白的深蓝色道袍。周遭也是黑糊糊的一片,笠帽被压得很低,从月光的照射下几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一双被映得发亮而凶狠的眼神,他发现了许灵繁和妈妈的位置,正向她们走过去的同时也想要了她们的命。梦的最后,被父亲越来越近的蓝色道袍覆盖,而越来越清晰的是他那双凶狠不留余地的杀人眼神,这种强烈的压迫感,是让许灵繁从噩梦中惊醒的原因。可笑的是,她从未亲眼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实际上每次她见到的都是懦弱无助,偶尔也会暴躁的神情。她最糟糕的经历,也只是一声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我要把你和你妈都杀了”,“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要杀了你们”......诸如此类的话,从未亲耳听到或看到任何凶狠的表现,有的永远是懦弱和无能激发出来的暴躁情绪。而这些话还是会让许灵繁拿电话的手因为惊吓而用力颤抖了一下,随即她便本能的挂掉电话,快速的拔掉电话卡。

        那时的许灵繁念初一,刚满12岁。

        无数个跳跃灵动的生命,汇成这万千世界。出生,萌动,智慧,无惑,老矣,归去......每一个含苞待放曼妙的生命,都有其征途和归路。而有些却还未萌动,就已老矣,如繁花落尽,枝桠满天。

        12岁只知道总有一天会长大,却没有人能告知什么时候长大,会怎样长大。记忆中那时的阳光温暖和煦,明亮通透,透过一层层新绿的树叶照在脸上,白皙的脸庞因而增加一丝红晕,显得更加白皙健康,那是闭上眼睛都能感知到的幸福安乐时光。

        “繁繁,别看电视了,赶紧吃饭”一直扎着马尾,身穿素色衣裳的刘阿姨说道。

        灵繁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出了神,点头应付下便开始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空荡的眼神却始终没缓过来。

        “这次月考成绩还不错啊,你妈妈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刘阿姨继续说道

          “嗯嗯"灵繁笑着继续应付着,脑子里却始终是刚才新闻里关于留守儿童的报道。电视机忽闪着很多个孩子们含着泪水对着镜头回答记者们的问题,最后都会有一个"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你们快回来吧"之类口号般的呼唤。灵繁在心里一边同情他们,一边也为他们的没出息而厌恶。而荧屏上耀眼的标题上"留守儿童"的名词归类,却显得异常刺眼。自从父母离婚以来,“离异家庭”,“单亲家庭”“可怜的孩子”等,无异于又心中一箭,箭靶上被记者们精心的贴上标签,清晰的写着“留守儿童”,像实验室里的标本一样,无论他们外观怎样相似而普通,都被冰冷的标签划分开来,注定会被不同对待。

      午饭间,灵繁夹起自己最爱吃的豆干大口扒拉了几口结束自己的午饭时间。正准备起身离开饭桌前,刘阿姨开始可怜起电视里与父母分离自己要帮忙挑材做饭的所谓“留守儿童”的孩子们,"这些父母真是作孽啊" 。灵繁默默的走回自己的卧室,置身自己的世界。她不会对刘阿姨的表态有任何反感,因为刘阿姨有真挚的笑容。而不是家里小区院里阿姨们闲言碎语间的惺惺作态,更不是拒之千里鄙夷冷漠的眼神。她知道刘阿姨温馨的家庭间从未有闲聊他人的情景,他们善良而温暖,在最黑暗的时光里给予灵繁莫大的慰藉。

      自从被寄养在刘阿姨家,她离开了暗无天日的舅舅家。体会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家庭氛围。刘阿姨家总共5个人,平时在家的就是刘阿姨,刘阿姨老公刘叔叔和比灵繁大一岁的女儿媛姐,还有两个大姐姐和大哥哥都在外地工作读书。刘阿姨平日里爱看肥皂剧,经常看的泪水汪汪或者破口大骂,性格直爽坦荡,也从不怨天尤人。可能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灵繁从不亲近于与父同辈的人,无论对方多么关心,也只会让她无力的紧张,无所适从。刘叔叔是城内长途客运车的司机,常常不在家的缘故使灵繁省去了很多的尴尬。但印象中的刘叔叔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总有因为饭前总要来一杯药酒浅酌而留下的红晕,黝黑的皮肤下,有胜过他人的和蔼可亲。灵繁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独处,尽量少的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刘阿姨也一直因此夸赞灵繁读书认真刻苦。四口人一起共渡了灵繁的整个初中生活。

-02  噩梦

      时光有时像夏天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生气黯然,树影婆娑,却又久久不见下一年轮的生长。生命勃然而安详,恬静的淡然在13岁的女孩心里就已生根发芽,被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生怕从手指缝中流过。而命运有时轻的可怕,一声哈气就能被风吹起摇摆不定,最后能听见花儿落下时的清脆细腻。如果花朵儿会哭,声音就是如此了吧。

      上课时,许灵繁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的发出震动,都来自同个号码的一百多个未接和几十封短信。有一个不求上进,好吃懒做惯用欺骗和可怜,误入歧途的父亲,是许灵繁整个青春期都逃不过的噩梦。她曾试着原谅,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的无赖行径。她也曾为他的窘迫而万分难过,但偷偷拿着自己所有的生活费换来的却是冷漠和不理解。许灵繁如死水般深不透光的深邃眼神里藏着一颗含苞待放却几乎丧失生命力的花骨朵。人性过早的暴露在稚嫩的心灵前,许多的可能性就已经丧失摩拳擦掌的机会。

      那段时间,灵繁像失去了心神,只会呆呆的坐着,没有思想。好几次在骑车回家的下坡路上忘记了看路差点撞伤自己。大地踩在脚下却像是棉花一般的飘着,周边的人影像虚空的幻影没有温度和神采,连同世界好像都不是真的,感觉如果被埋在土里也能感受到这一切一般,活着一点也不真实。只想放纵自己,以惯性快速的骑车,好似可以脱离地球引力一般,飞向宇宙,与飘渺同归。

      难得的平静被打破了。过往的记忆历历在目,半夜被隔壁爸妈尖锐的吵架声惊醒,在无助和泪水中再次入眠,接受来自第二天街坊邻居的求证,为他们的困意而抱歉难过。常常在教室坐的出神,被老师鞭打,同学们嘲笑。回家被质问一天的学业和难以理解的算数题,哭着却怎么都背不下来的第二句诗词。自尊与自信在孩童期就被杂个粉碎,只剩拧巴和扭捏。

      许灵繁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敢表现情绪和情感需求,因为对自己的失望和生活的困苦,在小小的年纪里一度想自杀。曾经跑去厨房拿起菜刀,却被无意中进厨房的母亲吓退。她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还在孩童的女儿有自杀的想法,语气中尽显嫌弃和鄙夷。有些父母仗着爸爸妈妈的身份对孩子欺凌辱骂,把自己的痛苦强施在孩子身上,还给自己挂着一副养家糊口的锦旗,引以自傲。许灵繁觉得,人就不该以血液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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