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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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流浪地球2》的时候，小哲就在想：“没有了太阳，地球还能存在吗？人类还能生存吗？”在他看来是不能的，至少以我们现在的科学水平不能，陷入永恒的暗夜对人类来说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不久后，小哲的身体就用它的方式无声地赞同着这一点。

小哲第一次感觉到他后背上的痒意就在一个深夜，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痒意在蔓延，他用手抓挠起后背，抓了几下就陷入了睡梦，他并没有对此过多在意。但没过几天，痒意又在深夜造访，这次来得更急更快，当他还没来得及用意志力阻止抓挠的冲动，他的指夹已经在皮肤上划过舒爽的触感，一阵过后，他像安抚小猫一样，用手掌安抚自己的皮肤，好像在说：“不要闹了，我们睡吧。”当第三次汹涌的痒意把他闹醒时，整个后背都呐喊着“痒”，小哲终于意识到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是太干燥了吗？很多人都会得出这个结论，小哲也不例外，于是他开始兢兢业业地涂起身体乳，刚开始效果还不错，但痒意又在半夜起来时，他放松的神经又紧了起来，他安慰自己，可能自己需要耐心，随后他每天便把身体乳厚厚地糊了自己满身，并不仅限于背部。可好景依然不长，当他又一次忍不住在半夜挠后背时，除了痒之外又混着痛和麻，让人在抓挠时有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渐渐陷入疯狂的解痒里无法自拔，于是，麻痒的面积越来越大，从后背的一小块，到一大块，再到上臂，最后是大腿两侧和前胸，他还发现自己的后背的一小块皮肤触上去像是长了一层硬壳。

小哲觉得自己的身上一定被抓得遍布红痕，但每次洗完澡后揽镜自照，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他觉得每天深夜造访的奇痒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肯定不是，他明明能摸得到自己背上的硬壳，但他让父母摸时，他们却什么也摸不到，这让小哲又自我怀疑起来。

在和奇痒的斗争中，小哲可谓是节节败退。白天，一切岁月静好，但每到深夜，总是凄风苦雨，要经历一番同瘙痒的艰难搏斗，才能缓缓入睡。为什么总是深夜？小哲开始焦虑于夜晚的来临，甚至对上床睡觉抗拒起来，但无论他如何抗拒，每次都会睡过去，然后在床上痒醒，是他犯了什么错，让他需要接受暗夜的惩罚？

小哲去看了医生，化验单得了一大叠，但得出和结论是和健康人无异，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医生建议他去看心理科，最近是不是因何事焦虑，压力过大，还是思绪过重。小哲不用去看心理医生，这些症状他都有，谁被莫名的奇痒困扰一个多月会不烦躁？身体的不适引起心理上的变化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小哲摇摇头，出了医院，他回到家里抱着头，愁绪满身，如困兽犹斗，但又看不到胜利的方向。

小哲身上的硬壳面积越来越大了，从痛痒的领地上慢慢扩散开来，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就像是龟裂的大地，长硬壳的地方一片片从皮肤上分裂开来，浇再多的水也无济于事，弯腰的时候，背上开花的感觉尤为明显，他觉得如果从裂开的地方能长出一双翅膀，那他所受的折磨都值得了。

当小哲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有多久没有做过梦了？在和痛痒相伴的每一个深夜，不睡他不能选择，睡后被痒醒同样无从选择，做个好梦成了一种奢侈。

梦里也是黑夜，但是透着一种异常，和他所知道的黑夜不一样，但要具体说哪里不一样，却也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在一处荒凉的山丘，周围一棵树也没有，风呼呼地吹着，从嘴里呼出的热气来看，气温接近零下。但奇怪的是，他穿着薄薄的防护服却一点也不冷，他摸了摸，好像有点眼熟，难道是有什么高科技，但他裸露在外面的脸也并不觉得冷，他又摸了摸，触感让他感到意外又熟悉，像他身上的硬壳，已经蔓延到脸上来了吗？好像并没有妨碍他做表情，又似乎有神奇的保暖功能。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和小哲穿一样衣服的人走了过来，他催促着对他说，需要尽快完成地表作业，虽然他们的身体变异了，但也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外，得尽快回到地下。地下？小哲觉得他明白又有点糊涂，但跟着他动作起来。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梦里的黑夜不同了，天空上一朵云也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这么晴朗的夜晚，天空上不可能空空如也。他指着天问同伴：“为什么看不到月亮？”他的同伴吃惊得看着他说：“坏了，看来你真的出问题了，回去得做个体检。”看小哲还是执著地看着他，他无奈地说：“月亮不是早就被我们炸了？现在已经是流浪地球的第五十六年了，人类已经开始改造基因用来适应环境的巨变。”“流浪地球？”小哲想，人类的科技水平真的能实现带着地球去流浪的一天？

梦醒过来以后，痛痒接替而来，小哲苦笑着想，他现在的身体是在打一个巴掌之前给一个甜枣？此后，流浪地球的场景总是不断地入梦来，他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是地下，会定期出现在一个叫研究室的地方，进行身体检查，可能还有改造，因为每次被注射入某种药物以后，熟悉的痛痒感就会接踵而来，症状消失后，身体的某个机能就会被强化。

在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梦和痛痒的持续折磨，小哲不由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身上的硬壳已经连成一片后，当又一次在深夜醒来之后，他不管不顾地在十二月的冬夜穿着短袖短裤走出了家门，细细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他却并不觉得如何的冷，他的心里慢慢升起一股绝望。突然，小哲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大吼：“告诉我，这不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