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追魂
嗜血追魂
一
吴小凡在夜总会门口撞见范翠冰，当场惊吓到晕了过去。
被吴小凡在两年前杀死的范翠冰回来了。
当然，没多少人知道她已经死了，活着都没多少人知道，死了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她就如同是一个来无踪去无影屁一样的人。没多少人会在乎她。包括吴小凡。
范翠冰径直往前走去，她压根没看见昏倒在地上的吴小凡。如果看见了，也没事。因为如今她只是一个鬼魂。即便她看见了他，她也不能对他怎样。当然，除了愤怒外——他居然为了一个别的女人而亲手杀了她——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她活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愤怒。即便在她发现他有了别的女人后，她也没有选择歇斯底里的怒吼出来，而是默默地选择了妥协。她原以为，男人们都是只会早晚归巢的鸟。但显然，吴小凡他不是一只鸟。他是兽。
吴小凡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在吴小凡一个多小时昏迷不醒的时间里，至少有几百双眼睛如同探测仪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但却始终没有一双眼睛肯为其多停留一秒钟，就像他从来不肯为一个女人多停留一会那样——冷酷无情。光是这点，就足矣让人无比愤怒了。但奇怪的是，范翠冰生前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愤怒。反而死后，她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她是缺乏了为之愤怒的勇气。她本应愤怒，却选择了妥协。这就好比是一个人在面对犯罪分子步步逼近的杀机时，却选择了放弃抵抗。那是懦夫的表现。懦夫从不为自己的生命选择勇敢。
当浑身溢满仇恨的范翠冰站在我眼前瑟瑟发抖时，我一点都没有惊慌。我早就知道，她会来的。作为这座城市唯一的一个追魂人，我从不会为这些突然出现的冤魂而感到害怕。因为，这是我的职业。我可以超度一切冤魂，也可以为其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譬如说，今晚的这位冤魂，她就一定想要通过我的帮助，从而得到正义的伸张。
房间里，光管兀自摇晃着。有几只蚊子在我头顶盘旋了许久，发现无法降落后，已经飞到角落里伺机而动去了。它们躲在黑暗中，翁嗡嗡的响着。我讨厌它们这种猥琐的战斗方式，总是在黑暗中发动进攻。我抓起电蚊拍朝它们挥去，骂了一句，操！你以为躲在黑暗里就没有王法了。它们翁嗡嗡的跑了。
自从这座城市的冤魂越来越多以后，连房间里的蚊子都越来越多了。有时甚至还会飞进几只蝙蝠，冤魂一样到处乱撞。
"李师傅，我也讨厌蚊子。"她终于开口了，整个身子悬在我身后的半空中，幽幽的望着刚从角落里转过身来的我说道。"要不，以后我来帮你消灭它们吧？"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你好，女士。我是本市的追魂人——"
"我认识你。"她碰到了我的手，身子仍然在半空悬浮着。鲜艳的红裙子，发型散乱的有点像杂草，血迹斑斑的白色板布鞋好像刚刚从血泊中挣扎过一样。"我两年前活着的时候，经常看见你出现在电视的灵异节目里，老实说，那时候，我对你说的那些冤魂一类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她说这话时略微望了一眼窗外:"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冤魂呢。但现在，我信了。"
"那不奇怪，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个。那么，你今天过来找我，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帮我找出我男朋友杀我的证据，帮我伸张正义。"
"遇见这种男朋友你一定很难过吧？"我问的很直接，像把刀一样。当然，昨晚睡梦中我就已经知道她是被她男朋友用刀插中心脏失血过多而死的。干我们这行的，每当有冤魂出现的前几晚，都会梦见冤魂死之前的最后几帧画面。但那画面总是很悲惨。要么是被人用利器刺死，要么就是被人用毒药毒死，要么就是被人用车撞死……而某些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杀害的人，如若是一个流浪汉或者是一个孤儿，比如说此刻悬在我眼前的这个冤魂。她就是一个孤儿。那么这种案件往往就难以被警方察觉，从而他们就会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冤魂。他们的消失，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嗯，是的。现在，我每天都必须穿着一件从前的衣服，在这座城市里到处游荡。但我又不能飘进到曾经居住过的屋子里骚扰他。他自从把我杀死以后，居然在身上和屋子里贴满了避邪的画像。以防我冤魂不散，骚扰他和那个狐狸精的甜蜜生活。"
"你的事情，我很伤心。其实，我两年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冤气，但那时你还活着。"我望了她一眼"对活着的人，像我这种只会招魂的人是没办法对付存在于你身边的邪恶力量。那个经常是警察干的事情。当然，我觉得你也太善良了。有时，过于善良也是一种懦弱。"
她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那一圈光影沉默不语。
"你男朋友叫吴小凡吧？"
她点了点头。
"他很帅但家里很穷对吗？"
"是的。"
"他对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有一次看见你俩还手挽手走过公园那一道长长的草坪，最后停下来接吻了呢。"
"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挺好的，"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这一切都随着郑佳怡的出现而消失了。"
"郑佳怡？你说的是那个本市企业家陈晓峰的老婆？"一个邪念随即在我心头涌起。虽然我是个伸张正义的追魂人，但死人的钱并不好赚。前阵子我想到，如其拼命帮人伸张正义，倒不如自己利用机会赚点钱，于是，花重金在本市各大酒店一一布下针孔摄像头，明知是犯法，但还是做了，也许这就是人性吧。人的嗜财和蚊子的嗜血没多大区别。郑佳怡刚好出现在我的镜头里。于是，邪恶诞生了。
"对，自从她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王小凡图她丰厚的钱，她图王小凡青春的肉体。当她得知王小凡还有我后，二话不说就翻脸了，非逼着王小凡离开我。你说，她也真是的。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和我们这些小年轻吃争风吃醋。"
"那她老公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她微微摇了摇头:"因为当我知道她是陈晓峰老婆后，曾在无意中对王小凡说，小心，我要把你俩的事情捅给陈晓峰知道。当然，那只是我说说而已。毕竟我爱着王小凡，盼望着他重新回到我怀抱来，我怎么也不会那样干呢。"
"哦，所以就因为这个，她担心你真的说给陈晓峰知道，于是吩咐王小凡把你给杀了。"一股恼火从我心头腾起。"这也太可狠毒了。自己出来偷情不创造生命便罢了，还非得杀掉一条生命。"
她眼里开始沁出如同血液一般粘稠的泪水，殷红殷红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流泪了。
"这个很正常，有钱人都这样狠，狠的经常跑来我们夜总会里寻欢作乐，一晚上就能花掉我们好几月才能赚到的钱。并天经地义的认为这些是他们生命中必须干的有意义事情。你说，他们狠不狠。你说，像我这样一个人守着一个人，想好好过一辈子的人，是不是很傻？"
"不傻。这世界需要这样的爱。"我虚伪的答道。此刻，我只惦记钱。
翁嗡嗡，几只蚊子又跑回来了。在我四周低空盘旋着，它们太邪恶了，和人一样。为了能嗜到血，简直是视死如归。"草！我要消灭掉你们——邪恶的家伙。"我骂了一句。但其实心里已经邪恶的乐开了花。一个邪恶的追魂人，邪恶起来比蚊子还邪恶。
2
在王小凡洁白干净一尘不染的屋子里，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面。他果然很帅，从他那张360度豪无死角的脸庞往上延伸过去，是一头如五月天阿信那样不长也不短的头发。假如我是女生的话，我想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他。我是说如果。他用手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副好像刚刚才睡醒的样子。心不在焉的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哈欠。
"你谁啊？范翠冰她早就离开这个城市了。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女人啊，总是这样，说走就走，好像小时候玩过家家似得。"他打开眼前的一盒烟，啪嗒一声，自顾自的抽起来。这个动作和他五官精美的外形一点都不般配。他一边抽一边吐，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痛苦不堪的神色。看样子，他昨天晚上在夜总会门口因为遇见范翠冰而惊吓昏倒过去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范翠冰真的就是玩过家家走了一样。他明明是看见了范翠冰魂魄的。也明明知道范翠冰是因他而死的。
我知道他是在故做镇定。但，一切在没有证据之前，邪恶都是正义的存在。
"她是你女朋友，你会不知道她去了哪？最近警方一直在排查失踪人口，你就不怕我上报上去？"我沉住气，威胁道。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那你去报吧！"他把最后一点烟蒂使劲按进了桌面上的烟灰缸里。"你也不打听打听她是干嘛的，报了案也没有人会去理会这种人的。白瞎。"果然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
"她不就是你女朋友吗？"
"放屁，要是每个和我睡过的女孩子都说我是她男朋友，那我岂不是数都数不过来"他又接着续上了一根烟，看的出他挺烦躁不安的。但他还是笑了笑。一股尴尬的味道随着腾空的烟雾袅袅飘起。"她以前是夜总会坐台的小姐，你知道什么是坐台的吗？就是那种别人甩她十几张人民币，她就得跟着疯的那种。你去报警吧，报吧！你找不到她，就来找我。那我失踪了，岂不是得找无数女人问去哈哈哈"他还笑。真是个邪恶的家伙。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家伙。她是为了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才做那些的吧，你居然这么污蔑她。"我一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一边拿起水果盆里的水果削起来。
"什么，你居然骂我。你谁呀？"
"我是谁？等下我把她带到你面前，让她告诉你我是谁。"我立起身子，把水果刀扔在桌面上，准备去陈晓峰公司。
"什么？你……你要把……把谁带过来。"显然他好像是误会我了。他准以为我是要去把范翠冰带过来似得。可惜，范翠冰她早已死在这个畜生不如的家伙刀下。他肯定是把她一点一滴的肢解成了成了好几大块，最后扔进了水库，不然事情也不会得不到败露。他以为他干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这个城市还有我这神奇的追魂人。但我并不能把死去的灵魂召唤出来，我只能在法术上超度超度他们，让他们的冤魂早日得到安息而已。
"陈晓峰！"我打开门快速离开了王小凡洁白干净的家。朝陈晓峰公司走去。
3
陈晓峰果然是有钱的主。在我还没走进他办公室前的几百米廊边上，摆满了孔武有力的壮汉。当然，那是活生生的像贡品一样守护着他的平安的人。他看了一眼我手机里的视频，抬起头，安静的望着我。
"你怎么会有这些视频？"他挥了挥手示意站立在他两边孔武有力的汉子出去。
"那天意外拍到的。"
"你要把这些视频流传出去？还是想要我花钱把它们买下来？"商人果然是商人，在商言商的脑子果真聪明。
"不流出去。流出去我还来找你干嘛？"
"多少钱？我要了。但你必须保证全部都给我。不然你是知道我势力的。"有种威胁的味道。
"一百万。不谈价。"
"成交！"
我把手机里关于郑佳怡和王小凡偷欢的视频全部拷贝到了陈晓峰电脑上。随即便将手机格式化。一切归零。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如此邪恶的人。一个帮冤魂伸张正义的追魂人，邪恶起来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偷情的人，永远最害怕被偷拍。这次，真没想到，一百万的高价勒索也如此顺利。哈哈哈哈。我得意的笑着。这回真是一举两得呀。既帮范翠冰伸张了正义，又实现了自己发财的梦想。我狂笑着想到。
3
"姓名？"
"李洪国"
"年龄"
"48"
"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敲诈勒索。"
"错，还有杀人灭口！"警察局里，一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字晃的我一阵眩晕。
"警官同志，冤枉啊。"我两腿一软，差点昏瘫在刑讯椅上。"我没有杀人，我就是一个为冤魂伸张正义的追魂人。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你杀了范翠冰女士。报案人是他的男朋友。他说有你杀人的证据？"警官同志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一把水果刀说道。
我大惊失色。"那……那就是我在王小凡家削水果用的刀，怎么……怎么就变成证据了。王小凡才是真的杀人凶手，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吧。"
"刀上面全都是你的指纹。王小凡还说了，你偷拍了我市企业家陈晓峰和范翠冰偷欢的视频，并趁机敲诈勒索了他一百万元的犯罪事实。经过警方调查，你卡里确实是有打进过一百万元。那视频已经被你销毁。说！你到底把范翠冰尸体藏哪了？"
我一顿眩晕。天昏地暗般，眼前一黑。没话可辨。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监狱里。
我戴着镣铐，慢慢挪走在监狱里面。发出哐哐当当的声响。
"市警方近日破获一起杀人灭口案，犯罪嫌疑人是我市追魂人……"
我又上镜了。只是这次，我不追魂了。一个被贪念摧毁灵魂，一个被邪恶缠绕灵魂，一个如同蚊子一样嗜血的追魂人。已经不配追魂了。
"但我真冤啊。"我大声呐喊道。但，没人理会我。我就要像一个屁一样在邪恶的世界里消失了。
几只蚊子嗡嗡翁的盘旋在监狱黑暗处，伺机扑向我，嗜血永远是动物天生的邪恶，包括我，一个伸张正义的追魂人，如同蚊子一样——邪恶且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