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孤独一种

孤 独

人一旦和时间较起劲，过多的去计较那些逝去的白天和黑夜，某一瞬间，就突然感到孤独了。这种孤独是说不出的。说自己孤独的人，其实并不孤独，至少他可以从嘴皮子底下蹦出几个字来，引起外界某些人的注意，有人注意，不被冷落，自然也就不孤独了，至少在别人眼里，你是存在的。

曾听人解读“孤独”二字：拆开来看，有小孩，有瓜果，有走兽，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熙熙攘攘，人味十足。我实在是很喜欢这种解读了。好像一瞬间“孤独”鲜活了，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个人味儿的世界，充满了生机和趣味。在这样的境遇里，孤独是不存在的，即使有，那也是一群人狂欢后的孤独。

孤独和寂寞不同。孤独是平静的，是饱满的，寂寞则是慌张的，是空虚的。李白所说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是自豪的孤独，不需要有人陪伴，只有独处才是饱满的。对他而言，孤独是一种福气。享受得了孤独，便是有福之人，害怕孤独的人，就会寂寞。愈是不想处于孤独的状态，越容易因为眼前的一丝孤独而慌乱，错过了重要的人。

叔本华说：“没有相当程度的孤独，就不可能有内心的平和。”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是不是每一个最终实现内心平和的人，在顿悟之前，都曾经受到相当程度的孤独呢？如果真是这样，那当下的孤独，何尝不是另一种人性的享受呢？人是不可能逃离世俗生活的，即便你与世界格格不入。倘若不是对自己太苛刻，或者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有太多深刻矫情与敏感思维，怎么会闷闷不乐，继而生出孤独感呢？

每个行业，每个场合，都有孤独的人。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也可能是孤独的，即使身边人来人往，彼此靠的那么近，却互不相识，擦肩而过，更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心事，越是想知道，就越处于孤独对立的一面，则成了寂寞。村口的老人是孤独的，他左顾右盼，走走停停，等待那个该来却始终未来的人，也许是他的孩子，也可能是他的老伴。桥底下修鞋的人是孤独的，等待一整天几乎没有几个人光顾，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一双鞋也值不了几个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拿来修不如扔了的好。所以，他是孤独的，他的孤独中夹杂着手艺即将失传的悲凉。

我感到惭愧，因为我也自认为是孤独的一种，放不下纷纷扰扰的杂念，忘却不了一切虚无缥缈却似乎可感知的思维定律。当四周安静了下来，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安静的很奇怪的时候，在没有梦想和兴趣爱好来支撑的时候，孤独感就会油然而生了。而有时也感到释然，在一本书或一部电影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是不同于当下的。便也会像闭关的修行人那样，则一崖洞就坐定了四季流转，春花开放，夏雨将至，秋风佛面，冬雪落尽。这方世界里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香车美女，没有人来人往，有的只是且孤且独，那样彻底，那样纯粹，那样透彻。于是，我便开始享受这种孤独感了。

其实，尘世间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的。孤独是对立的，在万物中也是平衡存在的，一瞬间感知的孤独，也会在一瞬间得到释然。那一刻，忘却身体，忘却感受，然后天地开阔融于心间。忽然，孤独变得好欢喜，丰盈的如同容纳了整个宇宙。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你的孤独，虽败犹荣。”况且，你并没有失败。

孙阳

2018年4月22日夜于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