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史话·第二辑（511）鄢陵之战其三：魏锜射月与子反之死

晋人集中兵力攻打楚军的两翼，使得郑成公仓皇奔逃，楚军两翼被击溃，晋军直逼中军而来。两军的贵族在大战之中也不忘君臣之间的礼仪，身为晋国新军统帅的郤至在战场上多次与楚共王的亲兵遭遇，每次看到楚王，他都会下车脱帽行礼。避过晋军锋芒之后，楚共王也不失礼，不由得赞叹说：“刚才战事激烈的时候，有一位身穿红色甲胄的人，看到不谷远远地趋拜行礼，真是是个君子啊！”于是就派了工尹襄带着一张弓前去问候他是否受伤。

郤至见到楚王使者，依旧恭敬如一，脱下头盔向使者致敬，回应说：“外臣郤至跟随寡君作战，身披甲胄，不敢拜谢贵君之命。如今军务在身，不变前往拜谢，但请使者回禀，郤至并未受伤，感谢贵君的关爱。”郤至向使者行肃拜之礼后退回军阵。

郤至在大战之中不忘君臣之礼，的确够让楚共王暖心的，但魏锜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这个魏锜是跟随晋文公的猛将魏犨次子，在邲之战时求取公族大夫未果，伙同同样不满的赵同赵括兄弟故意挑衅楚军导致大败。在鄢陵战场上，急于获取地位的魏锜也算是冲锋在前。据说在战前他曾梦到自己射中了月亮，然后一不留神跌进了泥塘里。于是他就请人解梦，解梦的人对他说，以姬姓为太阳，那么月亮就代表的是异姓，你射中的月亮，一定就是楚共王了。但是梦的后面，你自己跌进了泥塘，说明你此战一定会战死。

这个解梦的故事不知是否杜撰，但魏锜的确是战死了。楚王被射中眼镜之后，就让人招来了楚国的神射手养由基，随手抽了两支箭让他去报仇。这个养由基不仅是个神射手，还是个大力士，根据《吕氏春秋》的记载，他看到了一块非常像犀牛的石头，一箭射过去，箭杆完全没入石头，只留箭羽露在外面。

但是这鄢陵大战的当口，养由基却不愿意射箭。因为就在前一天，他和潘尪的儿子潘党一起比赛射箭，一箭射透了七层犀甲，他得意洋洋地拿着被射穿的犀甲去楚共王面前显摆，说国君有我们这样的臣子在，还有什么好可怕的。

可没想到楚共王当时大概是心情不太好，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真给我们楚国丢脸，明天早上开始作战，你们就会死在这武艺上！”

潘党听了这些话不知作何感想，反正养由基是不干了。可是如今的当口楚王被射瞎了一只眼睛，要求自己去找魏锜报仇，这个时候还真不能发作，只好悻悻地领了箭去了。到了战场之后，他只用了一支箭就射到了魏锜的脖子上，魏锜当场毙命。完成任务之后，带着剩下的一支箭回去复命了。

射死魏锜之后，不论战场上的局势如何风云突变，养由基始终都不肯射一箭，甚至楚军被晋军逼迫情势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依然不肯出手。最后在叔山冉的苦苦哀求之下，他才终于肯出手，击退了晋军的攻势。

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天，到傍晚时，楚军溃败据险而守，晋军在神射手养由基的阻击下也暂时无法组织有效的攻击，双方这才休战。楚司马子反让将领们视察伤情，补充兵员辎重，修整车马器械，并下令第二天鸡鸣的时候开始吃饭，唯主帅命令是听，并故意散布消息让晋人知晓。

晋军将士听到这些之后以为楚军实力尚存，仍可一战，都很是担心。苗贲皇知道后，向全军通告，要求检阅战车，补充士卒，喂好马匹，磨快武器，整顿军阵，巩固行列，饱吃一顿，再次祷告，明天再战。这些命令中并没有包含要修整的意思，以显示晋军并无太多的伤亡损耗。他还故意让楚军的俘虏们看到晋军的这些准备工作，然后有意放他们回去通报消息。

楚共王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就急忙召见子反商量，可子反早已得知了这些消息，苦闷之下借酒浇愁，早已大醉不醒。楚共王看到这个情景，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此次战败都是天命啊！”便下令全军撤退。

大军退到瑕地时，楚王派人对子反说：“先大夫（令尹子玉）在城濮丧师之时，国君不在军中，理应承担过错。今次之战，都是不谷的过错，大夫不要太过自责。”子反对王使叩头道：“军士败逃，都是臣的罪过，吾王能让罪臣苟全性命，罪臣至死不忘君恩。”可一直被子反压制的令尹子重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楚王的使者刚走，他就派人去斥责子反：“当初让军队覆没的人，他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

自己的死对头来趁火打劫，子反恐怕是很难咽下这口气的。可事已至此，为了保全一个王室贵族的尊严，他早已无力反抗，只得痛哭流涕地说道：“就算你不来交待这些事情，我也不会贪生而忘义，由于侧的原因丧师辱国，侧绝不苟且偷生。”楚王得知消息之后急忙派人阻止，结果没能赶上。

第二天，卫献公，鲁成公和齐国的国佐、高无咎带军与晋军会合，晋军效仿城濮故事，伙同齐鲁卫联军占据楚军营地，把楚军留下的粮食吃完了才班师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