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乡愁和我不同

三月的乡村是闲适的，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余秀华《无端欢喜》

火车开过还未绽放地一块块油菜花田，几棵歪脖子树立在没有涨水的小河边，挨着火车轨道的枝桠上架着乌压压的鸟巢，一头埋在地里专注吃草的老水牛。

我迎着早春初升的太阳，目视这些沿途经过的风景，手里拿着余秀华的散文集《无端欢喜》，就这样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离我上次回老家还不到一个月，家乡并没有太大变化。

绿色还未显现，只偶尔能看到些黄色的蒲公英花撒在轨道旁的沙地上。

我坐得是辆小火车，只在我们市里转悠。它的速度足以让我能够看到沿户人家大门上贴得崭新的对联。

迎面来的车子都比它快，都是“嗖”地一声就跑没了。我并不急，也不想它赶上别人的速度，况且慢会让我感觉到时间的延长。

这些景象我已经看过好多回了。我奇怪连那些杂乱无章生长的树，为什么在我眼里都是有规律的在这片土地上排列着。好像别处的树都是凌乱地长着，只有我们这里是按照规矩来似的。

我觉得有点好笑。书正翻到《我的乡愁和你不同》这篇。看到余秀华写到自己因为没有离开过家乡，所以不能把家乡称之为故乡，就更加不能和别人一样生起乡愁这么矫情的事。

她因此有所遗憾，觉得和别人的乡愁不同，而我也在想我的乡愁。

两只划水的野鸭在轨道旁的池塘里拨水，的确也是因为太小了，离得这么近，看上去也还是一团黑点。

没有浓浓炊烟的村庄，没有成群结队劳作的人，守在这片土地的人越来越少，就像冬天的雪越来越稀薄一样。

新坟上的五颜六色的花圈还未褪色，迎风招摇在一堆老坟中间。这里去年不知又添了几座，想是也没有人去认真数过吧！

我想每个人的乡愁都是不同的。

乡愁也许是一种眷恋，对某一种温暖的留恋。即使是痛苦的，时间久了也变得亲切起来。

乡愁是对一片土地产生的较深远的情感，这种情感就是一种烙印，刻在身体里一辈子都磨灭不掉。

它区别了不同地区的人们。不同的那片土地，不同的那缕乡愁。

它就像有些爱情，隐忍、克制，不会轻易爆发，却一直在那里。

有人说乡愁是一杯酒。但我却对此无从谈起。他们大概说的是白酒吧。我都没喝过，不知道白酒的滋味，无法了解那种感受，醇香、浓厚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如同烟草的香味，于我就是一种灾难般的存在。对于我现在所处的光景，我却无能为力。

就像无能为力解决这种乡愁，无能为力不让自己深陷其中。

为什么我会如此眷恋我的家乡呢？难道只是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我在外生活的日子也快要超过它了。不知道那时会不会又生出些别的情绪来。

整列火车挑不出几个别省别市的人来。大家都说着相差无几的方言，没有对立，人与人之间相互平行。

我在这里反倒没有变得突兀。即使我偶尔冒出几句普通话也还带着抹不掉的乡音。

但这些好像在我的下一代终结了。

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跟着她的奶奶坐在我斜对面，她们彼此已经不再使用方言。

小女孩用咋乎的嗓门抵抗纠缠嬉戏她的大人。我猛然想起我小时候被人说脾气坏的场景，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急着跟大人们分辨。

只是她用普通话讲起来就没有了我那种架势，她仅仅是大声，并没有像我小时候那样动怒，况且现在的大人们也越来越宽容了。

她多像我的童年啊！那些大人们又多像我小时候的那些大人们啊！原来这里一直都没变，故事一直在按照它的逻辑繁衍。

我的乡愁只是一个一个的结，解不开，剪不断，理不清，已经成型！

就让它那样吧！放在我的心底吧！偶尔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