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星星原（2）

  作为一个在世界末日里长大的孩子，王二狗的生活相当单调：起床，捡垃圾，吃饭，睡觉，日复一日。他也问过老王：“老爹，以前的人每天都干些什么呀？”，老王想了一下，觉得在末日前捡垃圾和末日后捡垃圾其实没太大区别，现在人少了，不需要东躲西藏的反而更方便。

  “不知道，你老爹就没干过捡垃圾之外的事。”他这么回答。

  小王有点失望，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毕竟他也没享受过其他的生活。现实里找到食物填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末日前的发达繁华和他们无关，现在的萧条绝望也理所当然的不会影响他们，像蟑螂一样的人，追求的只是最低限度的活下去。

  小王喜欢吃甜食，老王有时候会偷偷摸摸去到大狗面前鼓捣一番，回来时手上就拿着一块糖。小王知道老王有糖，他的所有糖都是“大清洗”时期乘乱抢的，就放在大狗身体里面。但他不知道怎么把大狗打开。“为什么那么小气，再让我吃一块嘛！”每次吃糖小王都会边吃边嘟囔，这时老王就会斜他一眼：“怎么有糖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甜味是末世里绝对的奢侈品。高度发达的科技占领了每一寸土地，可供种植的大面积土地几乎不存在了，农耕文明在缺少土地，工具和种子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发展。或许一百多年以后大自然会再度占领地球，但那时人类是否还存在都是个问题。除了天上下的雨，现在的一切资源都是不可再生的，全部属于“天幕”时代的遗产。幸存下来的“蟑螂”都是搜集物资的老手，好东西谁都想要，糖果除了一开始还能捡到现在想要几乎不可能了。

  “老爹，为什么我们好像每次在快饿死的时候都能找到吃的？”小王一直有个问题。他们每天都捡垃圾，也不是每次都好运找到能转化成能量块的东西。但山穷水尽时老王就会让他原地呆着，然后带大狗往市中心离开大约一天的时间，回来大狗就能产出好多好多能量块。老王一直拒绝回答，小王一问，就直接装耳聋。问的次数多了，老王就故意沉下一张脸，然后躲起来等小王找过来哄自己。

  “你也会知道的，但要等到我想让你知道了你才能知道。”他幽幽叹一口气，知道等小王知道的那天，他多半也不在了。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小王独自面对那么残忍的事。

  星星原在城市郊区，基本不会碰到其他幸存者，这也是老王挑选这里作为安置点的一个原因。里城市越近，幸存者越多。城市里的食物储备丰富，但没有生产力的一群人聚集起来只会坐吃山空。没有粮食，养鸡，养猪是不可能的，宁愿杀了把饲料省下来自己吃。留在城市的人尝试过用仅存的观赏植物喂宠物兔子，吃宠物狗，猫，动物园的动物，都不得长久。最后，他们只能吃人。

  老弱病残是最先被吃掉的。然后是小孩，体力较弱的女人。幸存者心里清楚，没有小孩和女人，人类也走到尽头了。但现在自己已经快要饿死，人类的发展不是“蟑螂”应该考虑的。有些被饿疯的人甚至不经转化的直接吃人肉，他们已经放弃思考，忘记了可以将人肉转化成能量块至少不那么直接。

  老王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同化了。他现在躲在城市边缘一阴暗角落里，麻木肢解面前一个少条腿的男人，这个男人饿极吃掉了自己一条小腿。把肉块塞进大狗嘴里，看它源源不断生产奶白的能量块，老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我也在吃人，”他机械的做出吞咽动作，“我和他们没有区别。”他想。

  等大狗把所有东西转化完毕，老王会找个水龙头把大狗和自己身上的血渍洗净，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到小王：“不能让儿子看见我全身是血的样子。”于是，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和那些幸存者不同，他还有个11岁的儿子要养活，这个儿子会和他一起捡垃圾，看他不高兴了会哄他，还会叫他“老爹”。

  “大狗，回去了。”老王向星星原方向大步走去。这次收获很不错，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来城市。星星出来了，老王想快点看到小王，把能量块递给他，看他对自己仰着脸傻笑，一口大白牙在那张小黑脸上闪得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