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雨

文/ 陈红华

朱顶红四姐妹

“五四”后的这一天，恰逢立夏。“夏”，假也。而我别了“假”，迎接“夏”。

立夏的雨，一阵紧一阵地，倾泻而下。花草树木，亭榭楼廊，都淋了一身。我把窗子透出个口子来，仍然看不清雨线，只听见无数的雨脚，声音密集迅猛，山竹间满绿摇曳，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细雨开始敲窗，“滴答，滴答”地渐次作响，急促中，来不及在树叶上稍作停留，就裹着妖风，“噼里啪啦”了，一阵阵，似打击乐般，密密地点杀过来。

“透树垂红叶，沾尘带落花。”抬眼望，通向“潇湘观鱼”的小径上，林间铺地的红砖，一下子，湿了个透，在阴翳里，泛着亮白。水，到处乱跑了。

我惊喜地发现，三条锦鲤，游向了石栏边，正呼呼地透着气，耍着乐着呢。

锦鲤吐气

立夏的雨，骤然而至，那么直白，毫无保留，光是声响，就着实让人惊艳。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这时候，撑把伞，绕着校园走一走，是不合时宜的。你看，从这里跑过几个少年。泛青的片叶，细枝的桃花，在雨中躲闪。甩出的雨点，毫不费力地落入了少年的发线、颈间。“喔，喔，喔”，少年们嬉闹着，追逐着，用手搭着头跑，多痛快呢。那是雨中青春的音符，是跳跃，是奔放，是舞动的自然。

坐定，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美妙，是有多好啊。

雷声轰响，渐远渐近。“细雨中的呼喊”，是的，我仿佛来到了余华记忆中的时间里，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鲜活、真实的雨的世界里。

终于坐不住了。

立夏的雨格外欢快，令人称奇。“尘沙洗濯草木醒”，“竹露滴清响”，无论落在何处，树叶间，池水上，溅起的水花，有力迷蒙而浪漫，是那种失去控制的流畅。就像小女人，闺阁待久了，想象中的柔弱，全无骨力，如水宛转。但她的喜与愁，她的放任，都是极有张力的。

仿佛笼罩了一切似的，立夏的雨，细细密密地，铺天盖地地下着，毫无时间感地下着。除了沉浸，你别无选择。

走着，听着。

一会儿淅淅沥沥，如乐队奏出的齐整和声，悠扬而铿锵；一会儿如丝如缕，像绕指柔般的缠绵悱恻，润泽心田。绵绵细雨，好似荡漾着初夏的旋律，既清新俊逸，又素雅优美。

立夏的雨，神奇地掌控着初夏的节奏。“今天夜里到明天，有时有雨”，“午后到夜里，大到暴雨”，它如约而至，又天马行空；它温润如玉，又肆无忌惮。

雨在窗外，一片沙沙声，听上去，似乎并无深意。其实落在我心上，让我感受到无边的诗意与幻觉。尤其是今日，记忆中的海子，曾经在诗中写道的“孤独不可言说”，此情此景，似有所悟。

稍有遗憾的是，不知不觉中，雨，竟然毫无征兆地停了。高大的树，红房子，石桌凳，连同池塘中的鲤锦，一下子，都成了静物。鸟儿抖落翅膀上的水珠，又在树垭间欢闹开了，叽叽喳喳，一声远，一声近，彼此呼应着。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的嬉闹声。那是自然的呼吸，亦或是憋闷后的畅快。

“先成人，后成才，德才兼备”的石刻后面，两棵老樟树，碎枝老叶纷纷零落，撒了一地。而小朵嫩黄泛青的新叶，在高高的枝头上，迎着天空，展露着初夏新的姿容。直道一旁，花匠老朱侍弄的朱顶红，正迎着初夏的雨，肆意绽放，等待着赞赏的目光。

俏亮色的朱顶红

“小园书径”里的红海棠，这里一朵，那里一簇，极有层次地铺陈在面前，俏亮明艳。

五朵金花 海棠紧簇 错落有致

至少，在这里，雨后的校园，分外清新。走一走，在自然的静谧中，一花一草，一枝一叶，都传来发至内心的声音。桃子、枇杷返青了，一串串，一簇簇，沾着水珠，毛茸茸，亮晶晶，活出了青葱的姿态；李子在枝叶间垂挂着，沉甸甸地，馋人口水。

琵琶清香 李子缀枝

不知不觉中，立夏的雨，又来了。夹杂着袅袅青气，一如三月田畈沟渠里的水芹，永远的自然本味。零零星星地，又细细密密地，一点一滴地在心里漫过，并渐渐沉淀，那是初夏自然的馈赠。

一直坐着，一直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