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第12章 少私寡欲

【第12章】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中国传统思想中的宇宙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尸子》），“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文子》）。“上下四方”并不仅仅是古人可视的“天下”客观存在的山川、河流、森林、草原、城市、房屋等，还包括不可视的“含万物亦如含天地”的“无极复无极”（《列子·汤问》）的空间。现代科学认为，空间的宇宙是由各种形式的能量组成的，比如电磁辐射、普通物质、暗物质、暗能量等，其中普通物质包括行星、卫星、恒星、星系、星系团和星系间物质等。空间的宇宙是一个竞争的宇宙，各种能量相互侵凌和吞并，并形成新的能量形式。宇宙的这种竞争是自然存在的，但这种竞争是无意识的。

自从地球上有了生命，就形成了各生命体之间的竞争。这种竞争，也是自然存在的，或者说是“上天”的安排，用老子的理念就是“道”。人类占地球的统治地位之后，各方面获得了极大的发展，特别是身体的进化、思维的进步和物质的丰富，人类由此开始追求物质之外的生活，如思想、音乐、绘画、竞技、美食、美色等等，人类社会实现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双发展。人们对色彩的追求，形成了青、黄、赤、白、黑“五色”；对音乐的追求，形成了宫、商、角、徴、羽“五音”；对远古狩猎行为的传承，形成了驰骋田猎的竞技；对珍稀物品的追求，形成了宝物的概念。

但是，伴随着竞争（争斗）的天然本性，人类在对权力争夺的过程中，对上述色彩、音乐、美味、美色以及竞技的追求也达到了新高度，并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对普通人的伤害，造成了普通人的痛苦。春秋战国时代，随着周王室的衰微，约束人们行为的“礼”和“乐”崩坏，诸侯为争夺地盘和人口，以及附着其上的财物，进行了长期的战争。诸子百家中的重要派别，如儒家、道家、墨家对此进行了深入思考，并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

儒家针对王权的崩塌和社会关系的混乱，提出了“德政”、“仁政”的理念，希望人们“克己复礼”，重新回到西周时期较为稳定的局面。鲁国季氏的家臣公山弗扰占据季氏的根据地费邑反叛季氏，召请孔子，孔子这个一贯维护王室和王制的“士”，竟然想去。孔子的弟子仲由（子路）很不高兴，说：“没有可去的地方就算了，何必非去公山氏那里呢?”孔子说：“召我去的人，难道会让我白去吗?如果有人用我，我就要在东方复兴周礼啊!”孔子实在想要在东方建立起一个西周式的社会，使文王武王之道重现于东方。这件事清清楚楚地记载在《论语》中（《论语·阳货》）。

墨家的经典《墨子》中，有“节用”、“节葬”、“非乐”等篇，明确反对统治者厚敛民众，“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求满足一己“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墨子·非乐》），要求统治者不要放纵贪欲，而要多考虑民众之生活。这和道家的思想有一定的一致性。

老子认为，缤纷的色彩，弄得人眼花缭乱；纷繁的音律，使得人失聪；丰盛的佳肴，败坏了人的味觉；纵情狩猎，使人心情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让人行为不轨。因此，圣人的理念是摒弃这些让人神魂颠倒的东西，而要人民吃饱肚子，保持生活的稳定就行了。

孔子的弟子颜渊（颜回）问怎样治理一个邦国。孔子说：“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侫人。郑声淫，侫人殆。”（《论语·卫灵公》）周、鲁之地的音乐，称为雅乐，郑、卫之地的音乐，则具有细腻生动的特点，如同现代的通俗音乐，但被儒家认为是靡靡之音。孔子还曾说过，“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论语·阳货》）。楚国的《性情论》也说：“郑、卫之乐，则非其声而纵之也。”认为郑、卫之乐皆非雅乐而且是放纵不知节制之音。《礼记·乐记》说：“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这段话的意思是，郑、卫之音，属于乱世之音，接近于慢音了。桑间濮上之音，是亡国之音，它反映了国家政治的极端混乱，老百姓放纵，臣子欺上瞒下、自私自利而无法遏止。

没事走走路、吃吃粗茶淡饭、看看书，不近女色，不近繁华，“少私寡欲”，是一部分人的生活方式。对于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包括一些满脑子邪念的人来说，追求五色、五音、五味和刺激的生活，才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追求美好是人的天性，但是过度的追求必然让人丧失心性，直至社会的崩塌。这些事，完全禁止很难行得通的，适当管理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