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姑 · 一个只上过5年小学的女孩(纪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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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姑嫁人了，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有几个难嫁的女孩？只要你想嫁，就没有嫁不成的。

我开始回忆起第一次遇到羊姑的画面。那是一个早晨，我在上学路上走着，走到羊姑家附近时，我看到她在家门口的石墩上坐着发呆，凌乱的马尾辫，粉红色的碎花上衣有几道黑色，乌七八黑的长裤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她手里拿着鞭子，羊群在她前面走来走去。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真不卫生，干嘛干这个？

等快要走过附近时，我还在回头看着羊姑，她在那里傻笑起来。

之后，我每天从那里经过，很少有看不到她的时候。

“她怎么不上学啊？”

“学习不好，她爸爸不让她上了。”

母亲还跟我说，你不好好上学就让你下地干活，比放羊还累。

那时的我忽然有些羡慕羊姑，可以天天从早玩到晚。但如果让我去放羊，肯定不会弄脏衣服。

有一天，大概是周六，我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做游戏，由于“战线”太长，我们玩到了羊姑家附近。

我们闹得声音很大，惊动了羊姑家的“牧羊犬”，小伙伴们都被吓得往家里飞奔，“牧羊犬”在后面追着我们。

“哎，哎，大黑儿，回来！”

“再不回来打死你！”

“恁别跑，越跑狗越追！”

羊姑大喊着出来了，很快就解决了我们和她家“牧羊犬”的争端。

在她骂着那只“牧羊犬”的时候，我们赶紧撤退。

羊姑向我们喊:“以后别闹那么大声，不然狗咬你们！”

我喊回去:“不敢了，以后不过来啦！”

小伙伴中有一人说:“别跟她说话，她是个傻子！”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羊姑嫁人了，听说了吗？咱看看去！”

“走，走！”

我听到鞭炮声后走出家门，接着便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些。

我站在家门口，听着来往的人们说着，

“这闺女真是熬出来了，听说嫁的人还不孬嘞。”

“是啊，从小待家里放羊，这回可出大远门了！”

后来，关于媒人说媒的过程都传出来了。

据说，媒人把羊姑打扮得很干净，很好看，绝口不提羊姑以前在家里放羊。

我也被弄糊涂了，羊姑到底傻不傻呢？

我又开始回忆起来，想起了另一个画面。

那应该是我在羊姑嫁人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她站在家门口。

她老爹出门了，大门锁着，羊姑在家门口看着羊群。我从那边经过，和小伙伴一起去摘桑葚。

桑树地很大，我们徘徊在地头，判断是否可以进地(桑树田的主人往往会驱赶小孩子)。

这时候，有人到羊姑家门口了，说是要找她老爹签个字，羊姑说她老爹不在家，锁门了。

那人看着羊姑，自言自语道:“把自己闺女锁外边，就不怕像她妈一样跑喽？”

“要不就你代签吧，来！”

羊姑说:“不行，俺不会写。”

“恁爹的名你都不会写？”

“忘了怎么写了”

“唉，傻妮子。”

那人无奈，只得要走，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喊句:“别忘了让恁爹找我去！”

我看着羊姑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忽然她傻笑起来，“想起来了！就这么写，我的名也是这么个样法，就这里不大一样。”

羊姑看到我们了，喊我们过去看看她写的对不对。我们都不愿意过去，她那里太脏了，还得摘桑葚呢。

我们终于进到桑树地里了，狼入羊群，我们边摘边吃，弄的满手满脸都是黑红色。

一个钟头之后，我和小伙伴感觉吃得饱了，也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猫着腰往外冲。

冲出桑地时，羊姑直接就看到我们了，她说:“跑那么快干嘛？你看你们磕地满脸都是血！”

“哈哈哈哈，真是大傻子！”

再后来，在羊姑嫁出去有个把月的时候，我又听别人讲那媒婆说媒的过程，我还听到羊姑她老爹过世了。不知道她老爹是着急把她嫁出去，还是真的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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