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嚼了喂你”

——选自个人旧作《教育行思录》

邻居家生了孩子，父母都舍不得放弃打工，就让媳妇的奶奶来照看孩子。老太太来自农村，“一辈子看大了不知多少个孩子”。天暖和的时候，老太太就推着孩子出来玩，见人就抱怨“现在这小车子不行”，不如“老前儿那小竹车”好。

小车旁的兜里放着奶瓶和几块饼干。孩子饿了，老太太就把奶瓶塞到孩子嘴里，快一周的孩子了，几口奶不管事。老太太就把饼干嚼碎了吐到手上，再用手搁到孩子嘴里，边嚼边说，别哭别哭等我喂你等我喂你。旁边的人看了，就说这样不卫生老太太。什么卫生不卫生，过去的孩子那个不是这样长起来了，就现在这孩子娇惯。有人就告诉了媳妇，媳妇说奶奶你不能那样喂孩子，多脏啊！老太太一听就急了，脏？你小的时候比这脏多了，那时哪有这么好的饼干，不就是嚼口馒头吗？你不也长得挺好吗？你爸爸那时候，我就是给他嚼口饼子，吃口粘粥，怎么了？不也长个大个儿顶家过日子？

小夏老师爱给学生讲名著，上课最后五分钟都要给学生讲一段名著，“最主要的是想让学生抽空读一些”。这天上课讲《智夺生辰纲》就说起了《水浒传》，继而又说起了《荡寇志》。一时兴起就说到了《金瓶梅》，等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时已经晚了。下课后有几个学生围着问关于《金瓶梅》的情况，小夏再不好多说，就说，这书我也没有读过，等我读过了我讲给你们。唉，那还有什么意思！孙伟伟就说，我爸爸就有，一直在家锁着不让我看，到家我就和他要出来看看。小夏一听，赶紧说，你不要看不要看，让你爸爸给讲讲就行了。

学校本来安排有学生阅览课，新校长来了以后说取消吧，小孩子会看什么不如改上自习。有节阅读课还是可以的，让学生接受点新东西，不然写个文章什么的都没有素材。主任想尽量留下这节课。让语文老师多看，把好句子摘出来，然后发下去让学生背就行了。那不是一回事儿！主任是教语文的。什么不是那么回事儿，小孩子要是能看出什么来，还要老师干什么？我去阅览室看了，没几本有用的书，都是体育、读者、歌星的书，订这些东西就是白花钱。学生看这些闲书没有用，不如多订点教辅、试题。这样，老师们就从阅览室带出报刊，一点点地看，然后选出“合适”的段落，再印出来给学生让学生背。全不习惯，老师觉得本来没有这项任务，怎么好么样的就多了这么个事儿。学生想好好的，每周还有个去阅览的机会，现在好没了。干巴巴、黑乎乎地一张篇子。有的一句，有的一段。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关乎什么。学生就和老师说，老师这都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一篇篇的多咱才算个头儿啊。老师想你以为我们愿意给弄这玩意啊！时间一长，校长忘了，老师从两篇改一篇，再改半篇，再后就没了。学生也不再阅览了，就改上自习了。

学生说我们要郊游，意见报到学校。校长说那怎么可以，这么多的人，交通这么乱，万一出点事儿怎么行。问问学生想到哪里去？学生想去看梨花。一个梨花有什么看头！这样吧，让电教室去把梨花录下来，回来在全校放一下。一定要录好、录全，满足学生的好奇心。周日晚自习第一节课，全校放录像看梨花。电教室几位老师为了给学生提供好的节目，也真下了功夫。不仅去了一个地方，连周边最好看的梨花都录了一遍。还到公园录了一点桃花，找语文老师选了几段与春天、与梨花、与清明、与桃花等有关的诗词名句，又到市电视台进行了后期制作。节目非常精致，以至电视台都留下一份备份，要择机播放。

结果，当晚全校各班多媒体放电教室录制的节目时，学生有的在楼道里闲聊，有的上厕所，有的去小卖部买东西，有的在班里看书写作业，有几个班干脆就把多媒体给关了。自习课不是自习课，看节目不是看节目。校长一看很光火，一个个打电话让班主任到班上组织，盯住自己班的学生不许不看。学生央求班主任，老师还是关了吧，还不如消消停停做作业呢？班主任说，不是你们要看梨花吗？学生说我们想自己看梨花。班主任把意见上报校长，校长很生气。这学生真不识可怜，费了这么大的劲，节目做的多好，竟没有几个好好看的。以后再有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一律不许答应。

别人嚼过的东西没有营养，越俎代庖也做不出主人可心的饭菜。

你的永远是你的，我的也永远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