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麻花
那天,路过街的转角,听着麻花的叫卖。我多看了几眼路边玻璃柜里的大麻花,蓬松,红润,撒着一些稀疏诱人的粗糖粒。和脚下的雪粒一样,互相映衬着,格外应景诱人。
特意买了两根,想着你会做红枣枸杞莲子粥,我们两个人,一起就着水煮蛋和绿绿的酱黄瓜小菜,细细的豆腐丝凉菜,吃上一餐。
你说,这个麻花,和我们那时做的味道应该是不一样了,所以没有什么可好吃的。
大抵我还是吃了才会信的。果然有一种嚼面包的感觉,柔软有余,而酥脆不足,绵绵的没有嚼劲。至于味道里完全没有明矾,白糖的味道,而是一种甜蜜素等添加剂的味道。
记得,那个时候,应该是我初一的时候。放了寒假,你说必须学习炸麻花,换取春天的学费。
还要搓草绳,织草袋。夜里搓草绳,织草袋,十一点以后,你还要继续织草袋。记忆里,仿佛你没有睡过觉。直接就做好了早饭。睡梦里,都是你织草袋的咔哒声,仿佛是一首不变的催眠曲。
白天搓麻花,最担心你对料和面过程,心里暗自帮你祈祷着,千万不要出差错。因为你,大部分都是自学的。就好像一个瓷器师傅期待着烧窑里的瓷瓶的品相好坏一样紧张又刺激。
大体,你是要实验一下的。先做几根尝试一下,如果不理想,那大家的心就都紧张起来了,我们是经不起失败的。
这个烧油锅,也是有技巧的,油太热冒着烟,用的油量就会太多,成本就高,炸的麻花易糊,有害,油温太低,放进去的麻花炸的又不蓬松,瘦小,色淡,品相不好,像是偷工减料一般。
至于我们那时,大多还都是搓麻花的学徒,哈哈。搓麻花也是需要技巧的。
你先做了示范,大家跟着模仿学习,你把和好弄好的油光光的面,用刀切好,用称称得高高的,二两半一个,醒好半小时的Q弹面块,用手拉成长条,边拉边搓,两只手朝着相反方向,不可以过力,不可以无力,力道正好,搓成一根均匀适中的长绳,然后提起两端一松手成一根绳再上劲回折松手盘好。一根的麻花面丕就做好了,扯扯不匀的辫花。一根根编好,放在涂了油的砧板上,茶盘里面。整整齐齐,即将入锅,在烟火里涅槃成酥脆、美味,再撒着些白砂糖,传统的大麻花就做好了,期待中的学费也有了希望。
三十斤面粉的麻花做好了,你还要盘算一下共计出了多少根,卖多少钱一根合算又能价廉物美的卖给乡亲们。
每一次你看见品相不好的,废品麻花都要分拣着,分给我们,以享口福。
所以你叹息的时候,拣着残缺的麻花股的时候,也正是涉世不深的我们高兴窃喜的时候。
有麻花吃,太美了,要一点点,一块块仔细品嚼,尽享东北大麻花的味道,哪一块和得不匀,有白矾,有砂糖。嗯,都吃出来了。
那时候拿着自己那份麻花,要去外面的草堆边,晒着暖暖的太阳,左面一只大眼的小黄狗,右面一只黑脸的小花猫陪着,各自分享它们一个渣渣,然后自己慢慢的吃。或许还会有大公鸡领着鸡婆们,歪头看着你的美味,心里真是美滋滋的,毕竟那个年代,能这样吃麻花的孩子还是不多的。
也有的时候,大家坐在火坑上围着一盆白菜粉条汤一起吃,比着谁做的品相好,谁弄出来的废品多,总结经验,互怼打趣,好不热闹。
你心里也知道,弟弟总是要故意出几个废品,不能售卖,你也不戳穿他。
如今,逢年过节,你还是要炸几十根的麻花果子,丸子粘饼。只是夕时的孩童,已经换了可以烧火叫卖的人选了。一个个从远方回来,卸下旅途的疲惫,生活的烦忧,寒暄慰问着,大家手里径自拿着手机,互相拍照着,互发朋友圈,或者拼命互怼回忆着陈年的糗事。
一派儿孙满堂,热气腾腾,好不热闹的景象,你也不恼,也不急,径自做着大麻花。
和你一起学习搓麻花,搓捏着自己的情绪,品味着生活的烟火,揉搓着人生的未来,炸制着那时轻时重的希望,熏烤着浸染着眷眷的慈母情。感谢你的聪慧觉悟,尝试的改变生活的勇气,教我们知书达理,不随意卑微屈服的品质。只是,没有了过去爬坡奋斗,品尝艰辛的生活,我们又如何让孩子学习惜福感恩呢?
春节要来了,我们一起继续搓麻花吧?你笑着说,好。
搓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