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妈妈是一个比较坚强的女子,从来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世事与我无关的模样,但其实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内心柔软。
让她发出这样感慨的,应该是不久前刚刚与姥爷视频完。姥姥是在大约四五年前去世的,所以真正与妈妈亲的长辈就剩下姥爷了。
(一)
姥爷与妈妈大概有一年多没见了,每次都只能从视频中匆匆看上一眼。姥爷年纪大了耳朵也有点背,所以一般视频就只是看看女儿的模样,究竟是瘦了还是胖了,精神了还是萎靡了。至于说话这么奢侈的事情,只能留到见面大声喊着才能谈。
妈妈从小生长在美丽的内蒙古大草原,所以托她的福,我小时候有幸经常有机会回草原上看看。不过现在长大,距离就变成了一件不可逾越的鸿沟,它会阻隔爱情,更会阻隔亲情。
但是每次一回家一见面,姥爷总会高兴得像一个孩子。虽然妈妈不是姥爷唯一的孩子,但是姥爷对每一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同样照顾的,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孙子还是外孙。只要说起来过一段时间要回去看望他,那么在我们回去的前一天,姥爷是绝对不会睡得很踏实的,而且第二天一早,就会在门口张望,还会早早地去超市买好当天的菜和肉,准备好当天下锅。等到孩子们都到了,他会先看看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变化:时髦了还是沧桑了,衣服穿得更有韵味了还是更邋遢了,你穿的好了他会高兴,你穿的差了他也会嘀咕。可能在老人眼中,日子过得好坏和你穿的衣服和你表现的状态就是成正比的。因为他们不懂大牌、不懂工作也不识字,只能通过外表来辨别。
大抵天下所有的老人,都有儿女盼归的心情,大概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荣归故里的想法。
(二)
妈妈和老姨在兄弟姐妹中是离家最远的。每次回家都是跨越山和大海、更是穿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拼尽全力,所以亲人相聚也免不了疏离。老姨现在说起来姥姥的时候,还是满心的愧疚。
姥姥是因为肺癌去世的,在生命最后阶段,病情也是时好时坏反复无常。在此之前,我从未觉得癌症这么可怕的病症会离我如此之近。
姥姥最后一个新年是在我们家过得,到现在那个场景我都历历在目: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坐在床边一起和姥姥聊天,姥姥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笑着和我说“你看我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这,明年这个时候你估计就看不到我了”。我还假装满不在乎的说“怎么可能呢,马上就快好了”。
当时我们没有一个人告诉姥姥她是什么病,但是人的身体其实是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只是她也不想让我们太过难过。在这种压抑的时刻,人人都可以成为很好的演员,而姥姥也是极力配合我们出演。
老姨当时一直忙于工作,在最后时候也不是经常陪在姥姥身边。总觉得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我们应该更清楚的是,机会永远是不等人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悔的余地。
来日方长也不过是托词。
还依然记得《皮囊》当中作者回忆父亲时的忏悔心理,她的父亲是一个瘫痪,而作者当时的愿望是:
再三年,要帮父亲找回他的左半身,然后,我的家又会康复了。
可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然而:
那个下着雨的午后,路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世界杯开幕式的倒计时。
而在这个“四年一度全世界的狂欢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不见了。
人们经历了多少才会真正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
也记得姥姥曾经对二姨说:“再老有个家,再大有个妈”。
真的不要把亲情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