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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〡《月亮与六便士》中,他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2023-09-06  本文已影响0人  浮生长乐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1期“钱”专题活动。】

题目中的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钱,对《月亮与六便士》中的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德来说毫无意义,他即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对世俗的成功、人间的道德再无追求,甚至连那个可以满足他对一个女人所有需求的阿塔,也并非他想要的,那么他在追求什么?

年轻的时候,我在这本书里看到的是个狗血的故事——

男主角查尔斯•斯特里特兰德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同时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在抛弃了毫无错处的妻子和一儿一女之后,又背叛救了他、赏识他的画商罗伊夫,他与画商的老婆布兰奇勾搭成奸后抛弃了这个女人,导致女人自杀,而他又开始了与土著女孩阿塔的新生活,生孩子、过日子、画画,幸好后来得了麻风病挂掉了,否则简直是苍天无眼。

以上是我在二十岁时对这本小说的印象。

时光流转,转眼已过多年,我活得越来越脚踏实地,对张爱玲那个比喻——“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逐渐感同身受的时候,再次在读书会上翻开这本书。

人生的不同阶段,遇见同一部作品,感受往往是大相径庭的。

先撞进心里的,并非是人人知道的那句“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我始终不能确知“六便士”与“月亮”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就像我虽然对现状从未满意,却也对理想生活的模样毫无概念一样。

反而是书里的“体贴同情本来是种迷人的本领,可却常常被那些知道自己有这一才能的人滥用了”的那一句让我失笑。彼时职场中看到不少这样的人——

他们应付诉求的方式就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体贴和同情,让下属和前来办事的人感激涕零,但转眼他们会把承诺抛诸脑后,待人问询时,再找出各种理由搪塞,显出自己怎样尽力、如何为难,而事实上,他们宁可端着一杯茶清谈,就是不肯认真落实一遭。

用“两面三刀”来形容他们倒也不至于,但作为旁观者,在看到他们心安理得地收获着他人的尊敬与感激,实则对他人的为难和悲喜半点不放在心上时,偶尔依然有意难平。

话题扯远了,我其实想说的是,一旦某部书或者文艺作品中,存在能触动我们心灵的部分,我们很容易对它升出好感。

于是,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我对书里的“负心汉”斯特里克兰德开始理解,理解那种对现状忽然生出的厌倦——说着谎话、挂着假笑,为了碎银几两不得不折腰的时刻;身体疲倦、心灵疲惫,还要应付“学酥”女儿突发情绪的时刻;暮色四合、灯火渐起,匆匆行路不得安住的时刻……

当然,斯特里克兰德的厌倦与我的并不一致。

他的“六便士”是中产阶级无聊的宴会交际、是夫妻和睦、儿女绕膝的岁月静好,是影响他沉浸于绘画中的一切阻碍,包括欲望和爱情。

斯特里克兰德憎恨欲望,他认为欲望禁锢了他的精神,但又无法克服;他同时认为“爱情是一种疾病”,把女人定义为“享乐的工具”。所以,他总结说,“我懂得情欲,那是正常和健康的。而爱情则是一种疾病。女人是我享乐的工具,我才没有耐心成为她们所要求的伴侣。”

再联想到斯特里克兰德宁可在巴黎穷困潦倒、吃不上饭,也不愿回归家庭,就会发现我们孔圣人两千多年前说的“食色性也”,对斯特里克兰德也完全不适用,“食”和“色”都是他想要摒弃的。

于是,斯特里克兰德的“六便士”愈加清晰,可他的“月亮”究竟是什么我依然模糊。

书中的“我”问斯特里克兰德是否将画画当作理想时,斯特里克兰德回答说绘画并非是自己主动选择,而是被选中的,那么,这就是一种宿命的安排。就好比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这对男女在人群中恰恰好的遇见,于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也如同唐宗宋祖,被上天生在了烽烟四起的乱世,于是宝剑出匣、精金跃冶,成就千秋霸业。

所以说,这绘画之于斯特里克兰德,就像命运之手的拨弄,他所追求的貌似还是另有所在。

直到偶然又读苏轼的那首《临江仙》时,我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宋朝的一天,被贬到黄州的苏轼在白日躬耕的东坡饮酒。他醉了醒,醒了又醉,归来时已然三更。站在院外,就听到守门的家童鼾声如雷,敲门也无人来应。苏轼索性伫立在天地之间,静静聆听一江水声。

那一刻,他感慨自己每日陷于营营之中,几乎没有了自己——“长恨此身非所有”,最后,看着夜色更深,江风渐止,水面波涛平,他表达内心深处的愿望——“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首很早喜欢,几乎倒背如流的《临江仙》,在我的大脑中忽然与《月亮与六便士》之间出现了一条连接线,就像闪电划过天空,我在瞬间懂得了查尔斯的追求——做自己。

做只为自己活的那个自己,做不管别人怎么看、如何说都不受影响的自己,做形单影只,不求被理解的自己,做一个在不断的体验中经历着的自己。

对斯特里克兰德来说,他的绘画不是给谁看,而是一种对自我忠诚的表达。

他说,“我们费尽力气想要把我们心中的珍藏传达给别人,可他们却没有领悟的能力,所以我们只能是形单影只,貌合神离,既不能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于是在最后,他让阿塔烧了自己的壁画。

这样来看,斯特里特兰德忽然的逃离,似乎被东坡先生的这首词诠释得十分明白——因为“长恨此身非所有”,所以要“小舟从此逝”,但中国士大夫还有更可贵的家国情怀,所以,东坡先生只能以诗明志,而查尔斯真的从此消失。

所以,“便士”作为一种货币与现实生活紧紧相连,但天上的月亮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孤独又凄凉。

您觉得我所说的有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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