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16）

刘海成了凌老板的快婿，很多年轻的同事懊恼不堪，为自己没有眼光和行动能力而自责。有个同事说这个凌小峰初一就在他的班上，很老实不太机灵，要是他当时在凌小峰身上多花点精力，也到凌小峰家走动走动，这么一个大漏怎能被刘海捡去。然而大腿拍青了拍紫了也没有用，人家刘海与凌小芳已经是连理成枝鸳鸯成对燕子成双了。

其实他的同事们并不是垂涎于凌小芳的美貌，凌小芳长相很普通身材很丰腴眼睛不大脸上还有些雀斑，据说荷兰的美女脸上都有雀斑，那是美的标志，不过在咱们这，雀斑确实不受人欢迎。真正让人羡慕的是凌家的财力，刘海和凌小芳刚结婚没多久，凌老板就在镇政府东边临街的地方彻了一幢二层小洋楼给这两口子。与这条街上其它的房子一比，简直是凤凰落在鸡窝里，显得那么有格调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个房子我去过一次，说实话有点令我惊，进去的感觉差不多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门厅铺的是印度红的大理石，其实我不懂，是刘海自己介绍的。客厅相当宽敞，地面是实木地板，光彩照人。站在门口时我有些迟疑，不敢迈步进去，觉得我这样的脚根本就不配走进这么豪华的宅子。凌小芳再三邀请我进去，我说怕把地板踩脏了，凌小芳边说不要紧边给我拿了双拖鞋，当时的我加更窘迫，一是因为我的脚有味，不足在外人面前脱鞋，二是因为那天穿的袜子上有个大洞，大脚趾已经露到了外面。正在我一愁莫展之际，刘海说二哥不用脱鞋，套个一次性鞋套就可以。于是我就如同当年在学校到微机上课一般，套着一双一次性的鞋套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刘府。室内的豪华自不必说，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很是拘谨，有些手足无措放不开，只得半边屁股坐在他家的实木沙发上，一边打量着房子里的各种陈设，一边胡思乱想。难怪有很多建筑修建得宏伟壮观，比如说皇宫，比如说寺庙，在这宏大的建筑下，在这辉煌的大厅里，个人会显得很渺小，让你不由得感觉到卑微感受到压抑，从而在心理上已经输给了房子的主人。不过刘江是见过世面的，他留校后进入后勤部，因为酒量好因为做事得体也因为自身的形象好再加上分管后勤的校长提携，他是有机会出入高档场所和富家豪宅。我们从刘海家出来之后，刘江点评了刘海的新房子，说是俗不可耐，虽然花了不钱，奈何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装修显得太庸俗，他说这房子的装修就如同《小二黑结婚》里的三仙姑花妆一般。听得我哈哈大笑，细细品味刘江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刘江的话里还有点酸味，看到弟弟住上这样的豪宅有点心痒眼馋起了些嫉妒之意，不过这样的话是不能点破的，虽然是好朋友，但伤感情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那天刘海留我们吃晚饭，我原以为就是简单吃个便饭而已，也就没有推辞，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刘海这顿晚饭是精心准备。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宴无善宴”，如果一个请你吃超出正常交往规格的饭，总会有些原因的，可又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点可以被刘海利用。刘海家房子很大，有一间专门的用人宴请朋友的小餐厅，中间是红木的大圆桌，桌面上镶嵌着大理石，桌上铺着红色的餐布，餐布上方摆着玻璃圆盘，在餐桌的周边摆上了十二把红木高背椅。刘海说这些家具都是专门从苏州运回的，花了不少钱，在他说出这句的一刹那，我明白了刘海的意图，这家伙纯粹就是要向我和他大哥显摆一下，没有其它目的，尽可以放心吃喝。为了显摆，刘江花了点本钱，菜是到市里最大的菜市场购买的，有名贵的鱼虾有珍稀的野味。为了不暴殄天物，他还专门从镇政府食堂里请了大师傅来烧菜，这个师傅是镇里厨师界的扛把子，县里领导下来他才亲自下厨，一般人请不动他，这次能到刘海家烧菜完全是看凌老板的面子。

差不多七点钟的样子，院子里驶进了两辆桑塔纳，是刘海的岳父凌老板和他的几个朋友来了。一进门凌老板就冲着刘江打招呼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镇党委书记和他谈工作谈得晚了，实在没有办法。刘江说没关系，能够和凌老板一起吃晚饭真是件荣幸的事，估计镇里的领导想和您一起吃饭您都不一定给他们机会呢。凌老板哈哈大笑说哪能呢，该给镇里那帮人面子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们这些人面子，要不然他们会抱怨的。然后刘江就把我介绍给了凌老板，凌老板一把握住我的手说久仰久仰，大才子的名早就听说了，今天真是荣幸之至，说着就把我往主席上推。弄得我当时受宠若惊，我这个刚毕业没几年的毛头小伙何德何能让凌老板陪我？后来在社会上混久了才知道这就是一种客套，不要当真。

席间凌老板是侃侃而谈，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地方的中央的，好像没有他凌福贵不知道的事，在他面前，我这个大学生就如同白痴，而他这个只有初中毕业文凭的建筑公司老板就像是个大学教授。其实大学教授我接触得多，反而是含蓄内敛，不会这么张扬。几瓶“剑南春”下肚，凌老板好像有点多了，只见他端着酒杯走到刘江身边，刘江慌忙站起身来说怎么能麻烦您老下位屈了尊呢。凌老板伸出一只胳臂搂着刘江说老弟呀，刘海做我女婿我绝对不亏待他，刘海这家伙真不错，人品又好才学又高做事情还特别认真，出挑的小伙子我见过很多，但能赶得上刘海的没见过几个。无论他是想当干部还是想做生意，我都会全力帮助他，做老师虽然挺好旱涝保收的，不过收入是少了些。听到凌老板如此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范进中举之后他老丈人胡屠户夸范进的那一段，就抬头看了看凌老板，和胡屠户还真有点像，腆着个大肚子脸在吊灯的映照下泛着油光，不觉笑了一下。凌老板捕捉到忙问我笑什么，是不是说得不得体。我忙说哪能呢？我是羡慕刘海，娶了温柔贤惠的小芳，凌老板对他前程之事不但是上心而且有帮他上进的能力，他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积下大德才有今生如此好运的。

凌老板听我说完哈哈大笑，仰头把半杯酒干了。酒真是个好东西，开始还十分拘谨放不开的我两杯酒下肚之后，居然瞎话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