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传
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里说:“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小传……,而可惜都不合。”我欲写五十位民国旧人,历史功底不是很扎实,篇幅又也束手束脚,不能称“小传”,故称“小史”。
陈丹青说:“鲁迅的时代,中国的文艺差不多勉强衔接着西方十八九世纪末。法国人摆得出斯汤达、巴尔扎克的好样子,英国人摆得出哈代、狄更斯的好样子,印度还有个泰戈尔,也是好样子———现代中国呢,谢天谢地,总算五四运动闹过后,留下鲁迅先生这张脸摆在世界文豪群像中,不丢我们的脸。”
陈先生说话俏皮得很,在纽约听木心讲世界文学史,对木心很佩服,说话也有三分木心的味道,字里行间皆是优雅。他说的不错,在现代作家之中,鲁迅确可以称得上是门面担当。
鲁迅早已被国人翻烂,上学的时候鲁迅的简介是要背的,哪怕你不知道父母生辰,鲁迅他老人家的生辰八字也要烂熟于心。考试要考,考不过要打屁股,学生都恨他。等到学生都长大了,个个变成阿Q,反而与鲁迅亲近起来。
鲁迅祖上曾经富过的,不幸到他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他在《父亲的病》中写道:“父亲的水肿是逐日利害,将要不能起床;我对于经霜三年的甘蔗之流也逐渐失了信仰。”据他的说法,自己几乎每天奔走于当铺与药铺之间,金银首饰都换成药渣子倒了出去。
富家少爷鲁迅在此间尝尽人间冷暖,从此“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猜测中国人”。在分家产时叔叔们把最小的一份给了孤儿寡母,鲁迅愤恨离席。
鲁迅上了不要钱的水师学堂学开矿,公费去了日本。他在日本学医,为了好看把人体经络走势改了,藤野先生说:“这样一移,确实好看一些,但解剖图不是美术。”他确有美术天赋,在三味书屋时就描摹小说绣像。萧红来看他,还教萧红如何搭配衣服。萧红问他如何懂得这些,他笑着说只是随便看看闲书。随便看看是极其自负于美术天赋的表现。最著名的无疑是北大校徽的设计,蔡元培很惊喜,他没有看错人。
一次看幻灯片,内容是一个中国人被误认为俄国间谍惨遭杀害,周围很多中国人欢呼雀跃,鲁迅目睹此景,弃医从文。彼时,东乡平八郎战胜俄国,东方小国第一次打败西方大国,日本人兴奋过了头。庆功宴上众人问东乡有何秘诀,他说,此生俯首拜阳明。阳明就是明代大儒王阳明。后来一位中国青年来到日本,看到日本人手一本王阳明深受震动,他也把王阳明当做人生导师,他叫蒋介石。
在日本时鲁迅喜欢一日本女子,可母亲替他选了朱安。为了骗他回来成亲,母亲发了一封“母病速归”的电报。成亲当晚,鲁迅与朱安分房睡,第二天鲁迅眼睛红红的。弟弟周作人也喜欢房东的日本女儿,后来他娶了自己心爱的日本女人为妻,她叫羽田信子。三弟周建人也娶了日本女人做妻子。
大概是鲁迅的母亲从他失败的婚姻中吸取了教训,作为长子很多时候都是试验品。他们被用来成全父母的宠溺心理,望子成龙心理,早生贵子心理,鲜有为自己活的时候。毕竟作为父母,他们也是第一次,不可怪罪。
鲁迅经常熬夜身体不好,据说是进了一次没人去的祖屋,受了凉,肺病发作,直至去世。许广平说:“先生以前可以撑着桌子跳过去。”他的身体不是从来如此的,不过朱安是见不到鲁迅撑着桌子跳的场景的。
对于朱安鲁迅只说她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母亲送的自然束之高阁,不得猥亵。鲁迅死后,许广平整理他的文稿,她知道将来有大用。朱安哭着说:“我也是他的遗物,怎么没人问问我。”朱安死后没有和鲁迅葬在一起,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从头到尾她都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