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酒、狗

①

马老二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身上数十道伤口，看样子血是止不住了。

瘫倒在雪地里，马老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要能再来一口酒就好了。”想起醉仙居的美酒，马老二忍不住咂了咂舌头。脸上的血流进了马老二的嘴里，“呸，真他娘的咸！”

有声音！

“终于追来了吗？”马老二警惕地想睁开眼睛，奈何脸上全是血。勉强眯起了一条缝，马老二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还闻到了一丝酒味儿。

“你奶奶的，想吓死老子啊！”马老二一巴掌拍在了白色的身影上，原来是一条白色的狗。

尽管马老二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狗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任由马老二血乎乎的大手拍在身上，狗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的发色仿佛与雪夜融为了一体。

“你个臭娘匹咋还知道回来？快滚去给老子弄两壶酒来，可馋死老子了。”闻着狗身上的酒味，倒是让马老二精神了点。

狗没有回应马老二，只是直直的站在那。

②

马老二强拉着半条命，有些气急道：“你这蠢狗，平日不是挺能喝的吗？现在让你去弄两壶酒，咋还搁这磨磨唧唧的？”

“汪！汪！”

“咋的？说你还不乐意了？要不是你这蠢狗，咱俩至于现在这样吗？唉，想那王员外要花整整一百银子买你这只蠢狗，早知道当初就该应承了，那像现在包子打狗，啥都不剩，还得赔上我这一条老命。”马老二看狗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一边笑骂，一边又是一巴掌拍在了狗的身上。

“汪！汪！汪！”

“行行行，别说了，我知道你不吃包子，只喜欢喝酒，真是一个德行！”马老二有些无奈，看着站在那儿，仍不为所动的狗，马老二终归是用了杀手锏。

“狗爷，狗爷，俺这就剩半条命了，你可不能让俺死的一点念想都没有啊，俺这肚子里没点酒味，我怕死后那阎王爷都不收俺啊。”

狗看着马老二那声泪俱下的表演，翻了个白眼。

雪，又开始下了。

“斯～”马老二倒吸了口凉气，瞥了一眼旁边的狗：“这鬼天气，真该来壶酒暖暖身子。”

“汪！汪！汪！汪！”

 “好，好，你放心好了，我就在这等你。哎！我可要醉仙居的今朝醉，可别拿错了啊。”马老二一听狗答应了，赶紧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叮嘱。此时狗却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马老二最后那半句话。

③

看着狗的身影越来越远，马老二只感觉脸上的血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血水还是雪水，整张脸像就泡在了水里一般，眼睛是彻底睁不开了。

“他娘的，人还没死呢，倒先把眼给闭了。”马老二一边嘟囔着，一边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发的昏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老二只感到一股香气钻进了鼻子里，脑海为之一振，一下来了精神，大喝道：“好酒！好酒！”

虽然马老二眼睛看不见，但这股酒香，马老二自问自己喝了一辈子的酒，也从来没有闻过像这样夺人心魄的酒香。

“汪！汪！汪！”狗看马老二兴奋的样子，一脸得意。

然而马老二却把老脸一拉，满不高兴的说道：“你这蠢狗，还敢邀功？我说要今朝醉，你这是啥啊？还不滚回去重新拿。”

“呜～呜～呜～”

……

“唉，罢了，罢了，等我死后你就赶紧离开吧。”马老二仿佛一下又老了十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不过你这蠢狗倒还有点良心，给我带了这绝世佳酿，让我临死前也能享受一下这人间的至酒，只可惜不能一观此酒全貌实乃一大憾事。”马老二摸索着拿起了面前的酒壶，一口饮尽。

“你说…你…这蠢狗，咋就…那么多人…非要当你是个宝贝呢？”喝完酒，马老二用尽力气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没了声息。

“呜～呜～呜～呜～”

④

翌日，清晨。人们在雪下发现了马老二的尸体，他的怀里还躺着一条狗。

“造孽啊，这不是马老二和他养的那条狗吗？”

“可不是，你说这人咋说没就没了呢？”

“谁知道这酒鬼得罪了什么人？哎呦，你看这浑身是伤，满嘴都是血啊！”

“咦，这狗前腿咋还被咬伤了啊，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野狗咬的，毁了一副好皮囊啊！”

“可不是，我可听说这狗可是喝酒长大的，金贵着呢！这要是一副好皮囊起码也得卖个好几文呢！真是可惜了。”

“唉，我可听说那王员外……”

……

雪还在下，生活还在继续。在人们的谈资中，这世上也许只是少一个爱喝酒的人，和一条爱喝酒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