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万物生灵旅行·在路上

等风来,等花开(五)

2017-04-27  本文已影响244人  燔祭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我顺利地坐上了开往A市长途客运站的212路公交车。我将行李箱拎到车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将背包放在两腿上。

车里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空荡荡的车厢显得有些落寞。此时窗外正下着细蒙蒙的雨,我百无聊赖地望着那些没有生气的房屋树木,它们急速后退,好像在逃离长眠后的困顿,拒绝苏醒。阴暗朦胧的早晨让我想起《传道书》第一章中的名句“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

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终极,以我现在的道行我很难回答。虽然我很早以前就听到一个教会中的弟兄解释说:“人的一切作为,都应该是在日光之下的,是指向神的旨意的,否则便不蒙喜悦。”可惜我一直都不太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如果劳碌没有益处,那么为什么还有很多人选择背井离乡,起早贪黑?

我刚信基督教的时候常常会问自己和那个弟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吗?”我没有办法去证明上帝存在,也没有办法去证明上帝不存在,所以我一直对这位天上的神半信半疑;弟兄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半信半疑呢?”我反问他:“为什么你这么信呢?”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微笑地说了声:“阿门!以马内利!”

公交车停在了“蒋家桥”站,这时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肩扛蛇皮袋的农民工上了车,他从皱皱巴巴的老旧迷彩服的上衣袋里掏出零钱,在司机的注视下将一把硬币投入了钱箱,发出一阵“叮铃哐啷”;他略显尴尬地扫了我一眼,在离我不远处将蛇皮袋从肩头卸下,放在最后一个“老年座”的角落里,用脚尖顶着它贴紧了车壁。他用一双爬满了皱纹的眼盯着窗外,像是一尊矗立着的永远在凝望远方的雕塑,只留给我一个竣毅苍老的侧脸;我瞥见一根木刺穿破了蛇皮袋,像蛇吐着信子一样,嗅探着洞口。

车在驶入港城大道时为了避让一辆私家车而剧烈地晃荡了一下,他突然低头,踢了踢蛇皮袋,于是我再也看不见“信子”了。他重新将蛇皮袋扛起,在“华苑馨居”站下了车,我看到离站牌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天的塔吊,我想到里约热内卢的那座“基督像”。最大的不同是,一个是独臂,只能横扫;一个是双臂,可以拥抱。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坐下,仿佛比我还要清醒地知道自己对于这辆车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八点一刻左右,我在长途客运站下了车,匆匆忙忙地过了安检之后,我坐在离四号窗口不远处的座椅上。我呆呆地看眼前和我一样同为过客的人群。喧嚣的候车大厅里熙熙攘攘,不停地有人上车离去、不停地又有人排队等候离去、还有人焦急地向乘务员询问何时离去;但是更多的是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满目寻找座位的人。

我攥紧了属于我的车票,平静地等待着那一辆即将来载我的车。我这人从小到大在面对“离开”时一贯表现得都很从容。离开算得了什么?何况我现在已经确切地知道自己将在什么时候离开。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更算不上是一个值得焦虑的问题——苏州离A市也就不过一百多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八点二十五分,我上了车。依旧是一个靠窗的位子,但此刻的我有点困倦,于是我调整好了椅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我边上的那位帅哥倒是比我显得兴奋,他对着手机说:“我大概九点三刻到,你在门口等我。”我猜想他是对他恋人说的吧,谁知道呢?

闭目养神的时候,我塞着耳机点了首《陪我看日出》,当蔡健雅唱到“雨下了走好路,这句话我记住,风再大吹不走祝福”时,我感到一阵悲伤向我袭来——前途未卜,谁在我的背后为我祝福呢?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我的父母会为我祝福的。但另一阵伤感接踵而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得狭隘,原来让我感到悲伤的是:我希望能有一个正在车站等我下车的人,而那个人最好是我的恋人,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可我现在没有。

我胡思乱想着,居然很快就睡着了。等我下车时,我早已找不到那个帅哥,或许他早就和他的对象手牵着手离开了这个人来人往的车站,去到了他们现在该去的地方。我拖着行李箱,背着背包,快速地走出了苏州北站。

天已经放晴了,雨后的阳光并不像我曾经读过的小说里描述得那么宜人,反而很刺目。咸湿的空气混合着汽油味猝不及防地钻进我的鼻孔里,让人感到一阵剧烈的不适。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又陷入慵懒中。

我掏出手机找到了昨晚给我发来面试邀请的短信,对照着短信里的交通提示,我上了一辆前往“B高新科技园”的公交车。

我没有心情在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观赏沿途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我一边尽力地护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边盘算着一会儿的面试该怎么说。好在我有房地产从业的经验,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一直都对自己的口才感到很满意。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展开了一幕奇谲诡异的画面:我西装笔挺地站在某地产公司的员工表彰大会上,老总正满面笑容地给我递来一张“销冠”证书,“销冠”两字下面写着“人民币200万,以资鼓励。”我假惺惺地从老总手中接过证书,咧开了嘴,眼睛却瞟着“200万”。

我越想越觉得这回来苏州是来对了,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相信苏州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城市,她现在缺的就是像我这样浑身上下充斥着激情与才华的好青年。

时间在幻想中过得很快,在短短的四十分钟之后,我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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