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爱丽丝.门罗《亚孟森》（九）

第二次约会

上次分别的时候，他在吻我之前说 ：“下周六！”  于是我还是在前门廊那里等他。这次他没有迟到。我们开车到了他家。 在他去生炉子的时候，我走进前屋，看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电暖气。

“你为什么没有接受我的邀请呢？”他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无心的，只是客气而已，其实我说的话总是出于真心。”

我说我没再来镇上，是因为我担心碰见玛丽。

“因为你没有去看她的演出吗？难道你要为了玛丽而改变自己的生活吗？” 他说道。

晚餐和上周一样，煎猪排、土豆泥、玉米粒（豌豆换成了玉米粒）。这次他让我在厨房帮忙，并让我摆餐具。

“你很快就知道餐具都放在哪儿了。在这方面，我一向是非常有条理的。”

这意味着我可以看着他在炉子那里干活。他很专注，干活很麻利，望着他，我心里迸发出了爱的火花，可不知为何，这火花里却隐藏着一丝凄凉。

当我们开始吃饭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他站起来，打开了门闩，是玛丽。

玛丽带着一个纸盒走了进来，把盒子放在餐桌上。她随后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红黄相间的戏服。

“送给你们迟到的情人节祝福。”她说，“因为你们没看我的表演，所以我就把演出搬到这里。我还给你们带来了情人节礼物，在那个盒子里。”

玛丽的平衡感极好，她单脚站着，先后踢脱了两只鞋。随后她把鞋子推到一旁，就开始沿着桌旁边跳了起来，同时唱着忧伤的歌，但是她的声音却年轻而又充满活力。

人们叫我小金凤花

可怜的小金凤花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

可怜的小金凤花

亲爱的小金凤花

玛丽开唱之前，医生就站了起来。他在炉子的旁边正忙着做煎猪排。

我鼓掌，然后说：“好漂亮的戏服。”

玛丽的戏服的确光彩夺目。红色裙子，金黄色衬裙，上面飘动着白色围裙，绣花上衣。

“我妈妈做的。”

“连花边也是吗？”

“是呀，她一直熬到了凌晨4:00，赶出了这套戏服。”

玛丽一直在不停地旋转，踏脚，炫耀她的裙子。橱子的碗碟被她震得叮当作响。我一直在鼓掌。其实我们两个人只想要一件事情，我们都想让医生不要再忽视我们，他能转过身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虚伪的客套话。但是，他没有。

“看点别的吧。”玛丽说，“这是为心爱的人准备的。” 说着她便打开了那个纸盒。里面有情人节的心形饼干，饼干上面装饰了厚厚一层红色糖霜。

来自网络

“哇，太好了”，我说。 然后玛丽又开始了她的歌舞。

......

医生终于转过身来了，玛丽向他敬礼。

“好吧好吧！”，他说：“你闹够了吧？”

玛丽没有理他，继续唱着：

“他们给了我三次欢呼，然后又一次”

.......

“我说够了！”医生吼了起来

玛丽还在继续唱着：为了美丽的我......

“玛丽，我们正在共进晚餐。我没有邀请你，你明白吧？没有邀请你！”

最后玛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真有点瞧不起你这样，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可以不要这些饼干，你也可以不吃。我觉得你真要变成一头愤怒的肥猪！”

玛丽的脸气得都肿涨了。我以为她要哭了，但她说：“看看吧，这是谁在说话，你是眼睛长斜了吗？”

“玛丽，闹够了，现在你马上走！”

医生拿起来她的靴子，放在了她面前。

“穿鞋！”

玛丽穿上了鞋。她眼里充满了泪水，鼻涕也在往下流，她轻轻地抽泣着。医生把外套扔给她，玛丽没穿上，也没找到扣子。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玛丽没理他。

“走来的，是吗？你妈在哪儿？”

“好吧，我要开车送你回家，以防你跑进雪堆里冻死。”

我一句话也没说。玛丽也没看我。这是个让人震惊的道别时刻。

我听到他的车发动了，就开始清理桌子。我们还没吃甜点，这次又是苹果派，也许他也不知道什么其他的甜点了，或许烘焙店里只卖这一种。

我拿起了一颗心形的饼干，尝了一口。上面的糖霜甜到齁人，没有浆果或草莓的味道。只是甜，里面加了红色素。我吃了一块儿又一块儿。

我知道其实我至少应该说一声再见，我也应该说一声谢谢。但是，我告诉自己这些并不重要了，其实这场表演不是为我的，或者仅仅是很小的部分是为我的。

他如此残酷，真的是让我感到很震惊。对待一个那么需要他的人，他怎会这样无情？ 但是也许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和他的美好时刻不被打扰。想到这一点，我瞬间有一种喜悦，同时我也为这种喜悦感到很羞愧。 后来他回来了，我不知道我该和他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我说什么。他直接把我抱上床，这也许已经是他策划好的，或许这对他和我来说，都同样是惊喜？ 我的处女之身并没有让他感到惊讶，他给了我一条毛巾和一个避孕套。我强烈的欲望让我们两个人都感到意外。事实证明，我之前所有的想象已为今晚做好了准备。

“我一定会娶你的。”他说。

送我回家之前，他扔掉了所有的饼干。这些红色的心被丢大雪中，喂了冬天的鸟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