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孩子 第二章 第三篇 寝室卧谈（2）
静了片刻。这会刘显明已经洗完脚躺下，赵小强躺在铺上翘着二郎腿看书，周腾飞估计又想到了自我介绍时候的那首歌，小声哼了起来，柳书敏唠叨够了愤愤地出去洗漱。我折腾到这会还没洗漱，弯腰去床底取脸盆。
正当这时，门咣当一声被人踢开了，那响声很大，几个人都惊了一跳。进来的这货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抓着半个烤饼，剩下的三指卷起来，攥住下面一瓶汽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小说。他嘴里还嚼着饼，两腮塞得鼓鼓，看上去像是塞满橡子的松鼠。接着他几个大踏步走进屋。他走路也很重，很大的踢踏声
周腾飞先发话：“艹，你开门小点声，吓我一跳。”
这货加紧咽了咽积在嘴里的食物，接着小说一甩到床上，回手拧开汽水，喝了一口。他嘴又不严实，饮料进嘴一口又流回瓶子半口，烤饼渣、孜然、芝麻一股脑跟着回流到瓶子里。咽下去紧跟着打个嗝，排出碳酸饮料的气，总算是空出了嘴。开口回话：
“唉，不好意思了您内！”嬉皮笑脸，油腔滑调，还刻意学京津腔。
话音刚落，屋里一下子黑了下来，熄灯了。这货不知为啥又嘿嘿地笑：
“你看，我就不该给你道歉，我这一道歉，灯都不乐意。小爷刚才两手都占着，只能用脚开门，动静大点又不是故意，也是情有可原。”
这口气和言语一般来说可不该对初次认识的人讲，这家伙估计也是一疯张货。
我不能再磨蹭了，赶快去洗漱。刚进盥洗室，赵小强也后脚进来，不远处柳书敏在洗脸。一会，柳书敏先我们洗完，端着东西往回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出了盥洗室门他刻意调高嗓门来一句“杀你，如杀一狗尔”。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又不敢当面讲，面子上撑着体面，却净干这恶心人的事。我有些不悦，但也没太放心上。
十几分钟的功夫，我回来时寝室里已经聊得火热。刚刚那货已经爬上床躺下，脸也没洗，脚也没洗。原来他就是王海楠，这会正在逼逼：
“那你看，也不看看小爷叫啥，班主任叫王海霞，我叫王海楠，我们这是姐弟俩。”
说完便哈哈大笑。他嗓门大，扯着公鸭嗓恨不得让全楼人都听到。
我摸黑把脸盆放回床下，登梯子上铺。他又开口：“诶，说哲哥，哲哥到。你今天那歌唱的真正点，跟原唱一模一样。”
我醒个神才反应过来他在管我叫“哲哥”。他这话应该算是赞美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回道：
“不行不行，唱歌好坏不重要，咱们得比学习，我和你可比不了。”
赵小强接上：“你俩都别谦虚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听到这个，王海楠更激动了，直接坐起来说：
“我跟你说，我俩还真不是第一第二。咱班第一名让佳木斯一中给挖走了，第三第四名家里有人，给调到一班去了。你没看大榜上一三四名都被涂黑了吗？所以我应该是咱班第二名，哲哥是第五名”。
“别叫哲哥，我有名，罗小威”。我插一句。
“嘛小威大威，还是哲哥顺嘴”。他这嘴像簸箕倒豆子一样，话说来就来。
“那第三第四为啥要调走？”赵小强继续问。
“咱班不好呗，班主任太年轻，再说你想想历史老师做班主任能有优势吗？人家都是语数外老师做班主任才有优势。”
“我艹，那咱们岂不是惨了，这一天净是坏消息啊！”柳书敏怏怏地说。
“诶，你们知道咱们是怎么分班的吗？”王海楠继续说。
“怎么分？”
“咱们是按全县中考成绩排名，顺序分，第一名一班，第二名二班，第十四名十四班，然后再画龙一样折回来，第十五名再分给十四班，顺次下来第二十八名分给一班。我是咱班第二名，所以我应该是全县第二十二名”。
我顺着王海楠讲的逻辑脑中暗算自己的名次：我是七班第五名，十四乘以四再加七，那么我应该是考全县第六十三名。
“班主任弟弟就是知道的多啊！”赵小强羡慕地说。
“我说班主任是我姐你还真信呐！”说完王海楠又大笑，那笑声感觉跟周星驰电影的笑声差不多。片刻他收起笑声，继续说：
“不过我跟你讲，咱班可能整体成绩真不太好。你算算，全县一共招三百人，被佳木斯一中挖走二十人，剩下二百八十人，平均一个班就二十个人是凭成绩考上的。咱班又有两个给调走了，那就剩十八个，其他的全是自费生。自费生成绩好一点的、花钱多的可以挑班级，肯定挑好的班主任，剩下一些成绩不咋地的才往咱班进。县里初中好几个出名的混子好像都分到咱班了。”
“你都从哪打听的这些消息？这报道才一天，你这架势，了解个透”。周腾飞道。
“我在烧烤店跟老板打听的”。
“啥小道消息你都信，他一开饭店的说的话你也信？”
“你别小瞧人家，一中这附近就这几家饭店，老师经常来吃饭，和他们都很熟，这点事人家早了解个门清。我就为了多打听点消息，特意让他把烤好的饼先给别人，我在那和老板套了半个来小时的话。妈的最后门卫关大门了，小爷翻墙进来的，饼摔地上沾一下子灰。”
“那我看你也全吃了”。周腾飞补一句。
“灰扑棱掉继续吃呗，总比饿着强”。
我不自觉脑补了一下沾了灰的烤饼样子，又想到刚刚那瓶饮料，以及他没洗的脚，胃里有点翻腾。报到前幻想第一名的光辉伟岸形象此刻全化成了稻草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