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拾忆16：少年游泳池

（原文发布于石声新浪博客: 2007-08-23 14:31：21　略有修改）

第一次扑入水时，当年6岁，是我人生元年。活着，减去没有记忆的年份，才是你真实年龄。“我思故我在”，没有感知的人生，就不在，等于没有活过。

如果6岁那年夏天死掉，我就一天也没有活过。大概只活了几分钟罢。这几分钟我看到自己在淡绿色的空间里蠕动，缓慢翻转，没什么害怕。很多年后知道进入太空的人才有这种感觉。后来的一生，再也没有遇上如此无拘束的自由。我想，我的前生会不会是一条鱼，以致我的一生那么喜欢用水包围我。

那是定海和平路的一个夏天，和平路有座横跨一条河流的乐家桥。有组织者正在桥下举办一场游泳比赛。我正从一排人后面往前挤。我挤开人群，一个前仆，跃入水中。人们以为入水者也是参赛者，过了几十秒，才有人醒悟：不好了，那是小孩！

听不见岸上的呼喊，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捞上来，生命从此延长到今天。那是我生命的第一个记忆，第一次感到自由的状态，成为我人生的开始。

也许，不因恐惧而逃亡，缘于此。

引子说过，话归正传。

定海少年游泳池，人人皆知，在半路亭去周家塘的一条路口，紧挨着城关二小，不知哪年又叫廷佐小说。入学的第一天，看到学校操场对面游泳池，它离我落水的那条河不到五十米远，离我家三百米。从此，少年游泳池不仅与我的童年与少年的夏天，也与我青年时代的夏天相链接，甚至与我目前的状态有关。那是我与水紧密接触的地方，夏天很长，我与少年游泳池为伴也很长，从狗爬式到蛙式、蝶式、自由式，儿子从开始走路起，也带他与水为伍。

虽说叫少年游泳池，却是当年定海唯一的标准游泳池，舟山所有游泳比赛都在那里。在宽21米，长50米的游泳池边，经常与伙伴站跳台上，喊着一二三，扑通下去，有时像门板一样甩到水中，叫“塌大饼”，胸口与肚皮像是摔到地面上一样生痛，犹如大饼师傅把压好的湿面饼伸入煤炉，啪！把大饼平贴在炉壁上。

我游泳速度比不过别人，但潜水一般人也比不过我。一潜能到对面50米远的池壁，至今潜20米也没问题。像鱼一样我在水中眼睛是睁开的，看得清池底棕色的水线，捞得起池底的一枚分币。这潜水功夫，估计得益于那年的落水。原先去游泳池不收钱，单位组织。七十年代末收５角，后来１元２元，最后到８元。游泳池北面下方有长方形小院，在院子售票处买好票，结伴而来的男女在此分开。男同胞存放处是条很长的过道，服务生来回奔忙，恍如小跑。存完衣饰，会给你个一双拖鞋与牌子，牌子得套在手上，那是你的游泳号。下午三点开放到晚上８点结束，每小时轮换。池上哨子响起，告诉你要换下一班游客，就得上来。如果去得不是时候，就得外面等着。如果一班快结束时进去，跳下去一会就得上岸回家。

定海河道被污染后，少年游泳池是我唯一的去处。八十年代定海所有会游泳朋友都与他有缘。虽然海军游泳池也可以去跳水，军民毕竟有距离；虽然有水库也可去扑腾，但没有私家车的时代，城里人几乎难以成行。少年游泳池是爱好者最好的去处，无论刮风下雨，总会有光溜溜的身影在一汪清水中晃动。

八十年代，那些没事去商店门口蹭蹭着店里单薄的美女，或者没事上街数数美腿的男人，游泳池是最好的去处了。会游两下子的人，去水里还可以吃点豆腐，勾搭特别容易。对不会游又很想学的女性，托托她的腿，拉拉她的手，还可乘势抱抱她的腰，无意中握着她的胸，水到渠成，看上去都是很自然的事。

少年游泳池也经历着许多浪漫的故事，坚实肌肉的男人喜欢到水中去，姣好身段的女人也喜欢到水中去。那是裸露最充分，也是展示身姿最水汪汪的公众场地。除了游泳池，世界上不会再有如此暴露肉体的地方了这是少年游泳池的贡献，上善若水，陆地上办不到的事在水中就办到了。我一生最大的改变也是在少年游泳池发生。 

少年游泳池是我记忆中历史最长的公益性设施，最终还是被没了，少年已终。两年前，这个定海城区20万百姓唯一能下水的公益性游泳池，与灯光球场、舟山体育馆等公益体育设施在定海的命运一样，统统迁到临城新区去，沙年游泳池成为一幢丑陋的建筑。在只有2万人口的新区市政府中心附近，一座高标准的游泳池将建成，人们去锻炼一次要十多公里，偶尔过去图个新鲜还有可能，但一生能去几次？在我看来，它只为官员服务。

当下的定海，体育设施奇缺，很多街道甚至没有任何体育设施。舟山作为一个被水围绕的城市，定海作为舟山经济文化中心的历史老城，有着比政府新区多十倍的百姓，不能没有一个标准游泳池。在此要说到怡景园公寓小区内的水池，让小朋友嬉水学游泳找到了一处地方。在政府放弃了大众体育设施上，怡景园公寓挽回了一把，有了儿童游泳池。定海，会有成人游泳池，但不会再有少年游泳池。

水中呼吸，叫你三天会游泳http://blog.sina.com.cn/s/blog_7d0001680100sjn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