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雪岫【首卷4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天色已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高山黑夜,南苏一人屏息狂奔,刚刚离别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停的重复,他紧咬着牙,未察觉泪水已经流花了脸。
南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悬剑山唯一后人,他生于江湖世家却不好习武,自幼便经常偷跑下山跟山下农户的孩子打成一片,弄的是上山打猎,下水捉鱼的功夫无一不通,武功剑法确是平平。其实也并不奇怪,这偌大的悬剑山庄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又怎么会欢喜呢。不过他虽不好武,可他爹娘又怎会轻易的放过他呢?在威逼利诱之下他每天都还是要练上几个时辰,他曾经为此而愁眉不展,但此刻跑起来却要庆幸这被逼出来的内功底子,不然怎么可能跑得过那黑衣杀手。
南苏穿出密林没跑多远,忽的一个急停止步,原来眼前已是雪岭峭壁,万丈峡谷。夜黑风高,峡谷雾气环绕之下实在不知究竟多深,他惊恐之余急忙转身,想要择路再逃,却见那黑衣姑娘已然追至。
“小子,你挺会跑啊?”
这黑衣姑娘的武功想是应该不高,至少内力不济,一路追逐过来竟已经是气喘吁吁。
南苏盯着黑衣姑娘,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跟我回去,就告诉你!”黑衣姑娘的脚步随着话音一同扑出,身影颇快,如似一道黑光。
“嚓!”
南苏下意识的向后撤出一步,然四周昏暗无光,他只是脚下一滑,便一脚踏空,半个身子以是悬于峡谷之上。就在他将要下坠的一瞬间,黑衣姑娘身影扑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臂。
黑衣姑娘绝未想到他竟会失足坠崖,这一抓也是下意识而为之,可这么猛地被他一带,坠力太大,身体便也跟着向前倾出,两人随即一齐自崖巅直坠下去。
旭日照常东升,云雾也渐渐散去,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平静。两个白须老道自感珊珊来迟,抢着步子往庄内疾行,面色慌急。
“一场浩劫,终是无可避免…”见得庄内横尸遍地,狼藉满目,行的较靠前的白须道士叹道。
这道士虽愁容满面却难掩其和蔼温顺之貌,他便是武当山掌门元清道长。
“你我路上换了八匹马,还是没来得及,一切皆为命数。”行在元清身后的便是其师弟元杉道长。其长眉垂至面颊,神色沉重,看上去比元清道长要老上一些。
武当山自悬剑山庄创庄以来便与之修好,早为世交。那南松凤的孩儿南苏,更甚是讨得元清道长的喜爱,他早在南苏六岁时便说过,此子天资过人,若不是南苏不好武学,元清早就授其一二剑术了。
说罢两人挪步到了悬剑堂,想这百年山庄如今疮痍满布,处处似被火烧过一般,残桓断壁,一片焦色。元清道长每望向一处,便甚是痛心疾首,暗自叹道:“百年山庄竟成残骸一片…”
“掌门师兄…”元杉指着堂中一处,忽然声色凄凉道。
元清连忙望去,只见一人靠壁而坐,怀里抱着被火烧的只剩一半的牌匾,匾上“悬剑堂”三个字烧的只剩一个“悬”字。
此人正是南松凤,却是早已断了气。
元清几步便行了过去,屈身而视。但见匾上以血留下八字:“剑诀未失,悬剑未灭。”
元清缓缓起身,一脸凝重之色,呜呼。
朝阳已起,照的亮天下,却照不亮人心。峡谷间寒风哀嚎,呼啸不止,在谷间呈小股旋风之状,由谷底缓缓而上。一束束阳光穿云而过,打在南苏的脸上,虽是狼狈之态尽显,却又难掩其清秀俊朗之貌。
“喂,醒醒,别装死了。”黑衣姑娘嫌弃的伸脚踢着南苏的腿。
南苏微微睁开双眼,阳光晃得他连忙抬手去挡,他闭上眼又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见得四面雪峰插云,陡峭无比,崖谷呈环状,四面崖壁居然生着诸多偌大的石台,上面终年积雪,想必他是掉在了积雪上面才捡回了一条命。
南苏的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了那黑衣姑娘的脸上,他虽还只是个孩子,但十五六岁的年纪已是情窦初开了。那姑娘双目清澈无比,修眉端鼻,肤色是有着一些地域特色的麦色,这让她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黑衣姑娘见南苏一直盯着自己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巾已不见,顿时用眼睛使劲的瞪了回去,大声道:“看什么看!小屁孩儿没见过美女姐姐啊!”
南苏吓得一愣,想这女孩生得仙子般的样貌,脾气却很是不好,心想:昨夜追杀我的竟然是个姑娘?看她的样子应该也大不了我几岁,武功应该与我不想上下,早知道就不逃了,害的现在都不知身处何地。又不知爹娘现在怎么样了,他心中不解又不悦,便又偷偷瞄了那姑娘一眼,方才扒着石壁慢慢站起。
“现在你跟我属于同命相连,在这峡谷之中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南苏鄙夷道。
黑衣姑娘轻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跟悬剑山有什么仇怨...”南苏其实并不在乎黑衣人究竟来自哪里,他只想知道爹娘会怎么样。
“你要是不想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就赶快找找哪里可以出去!”黑衣姑娘将她圆圆的眼睛从南苏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四周山壁。
“峭壁挂满了雪,除非长了翅膀飞出去。困在这不是饿死也是冻死,还不如直接摔死我。”南苏磨磨嘴唇,小声嘟囔着。
黑衣姑娘刚想搭话,却似乎看见了什么,进而睁圆了眼睛,甚是惊恐的盯着南苏的背后。
“怎么了?”
南苏毫无心思的转头看去,只见到一只巨大的长毛雪怪正拍打着胸脯,一阵闷响在峡谷中荡来荡去。
雪怪生着一张粉红色的猴脸,拳头大小的鼻孔里猛地喷出一股热气,接着大吼一声便向他二人扑来。
石台上满是积雪,南苏这脚下一晃,顿时整个人向后倒去。他身悬半空之际,黑衣姑娘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肩,然后拖着他沿着石台扬足跑去。
雪猴一窜一跳追得甚紧,还不时的吼叫,惊得南苏也不敢泄劲,紧紧的闭着眼睛,低着头玩了命的跑。黑衣姑娘突的一停,南苏整个人撞在她身上,一个屁墩儿就坐在了地上。
又没路了!南苏双眼睁得溜圆,咧着嘴说道:“还要掉一次?”
话罢,黑衣姑娘抓起南苏左手,拽着他一跃而起。黑衣姑娘左右脚不停快速的在崖壁上蹬踏,无奈崖壁挂雪太滑又是两个人的体重,尽管拼尽全力向上蹬,却还是急速的向着斜下滑落。忽见前方又是一个石台,她右脚奋力一蹬,二人高高弹起,一手勉力扒住了石台台沿,费尽浑身的力气方才勉强爬了上去。
南苏喘着粗气坐在积雪中,隐约的听着渐远的雪猴叫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回了回神,赶紧拍了把屁股爬了起来,边四处张望边顺着石台向前走。他心中呢喃:“在悬剑山活了十几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猴子。”
南苏这心里还犯着嘀咕,头顶一块巨石忽然滚了下来,想必是崖壁上冻住的岩石因为刚才的震荡而脱落。这下南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屁股又是坐在了地上,岩石擦着他的衣侧“嗖”的滚下了崖底,半天也听不见声响。可想而知,这崖谷究竟有多深。
“你们悬剑山庄的绝技就是屁股坐地?”黑衣姑娘见他没事,刚提起的心便就放下,一手捂着肚子,笑的合不拢嘴。
南苏心想自己怎么也是一男子汉,被一姑娘家家如此嘲笑,甚是不爽。他瞪了一眼,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理你。”说完撇着嘴准备起身。
“呦,懒得理我?也不知刚才是哪个胆小鬼吓得死命的抓着我不放?”
南苏撇撇嘴,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我那是担心你掉下去。”
说话间南苏忽然发现一处石壁上露着硕大一孔,孔的四周都挂着厚厚的积雪,想来应是刚才那岩石滚过,震掉了大片的覆雪所致。南苏登时既惊又喜,连忙跑过去伸手扒雪。
扒开积雪,但见这雪后居然真的有一孔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