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城记之“传奇大上海”

六城记之“传奇大上海”

文：双木林兮

跟团游就避免不了一天周转几地的遭遇。

这不，上午还沉浸在苏州园林精巧灵秀的韵致中，下午我们就已经置身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大上海了。

一进入这片浓密的水泥森林，我就想起了张爱玲的话：上海毕竟是个传奇。这里万物勃发生命流转，一切都在追赶着时尚摩登，看得人眼花缭乱又心潮澎湃。洋楼像雨后春笋一般蓬勃丛生，又有势拔五岳掩赤城的嚣张气焰；豪车像奔流不息的浪潮一般层层相推，也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奔腾之势；而人呢，此时所见的应该都是外地游客居多吧，或许更多的上海人都在那些高楼大厦里，那些豪车名宅里。导游在车上就和我们说，凭他多年的经历和经验看，上海人是最排外的，因为越来越多涌入上海的游客和外地人挤占了他们的生存空间，真正的老上海人常常为此对外地游客不怀好意。他还举例说，如果你在南京路上迷路后恰好向当地的一个上海老人问路，那么就要特别留意他的好心指路是否南辕北辙。曾经就不乏这样的先例。我对此半信半疑，总觉得一个国际性的大都会浸润下的市民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一种兼容并包的涵养，而紧跟时代潮流的大上海人又岂能如此固步自封，唯我独尊呢？不知怎地，此刻我倒有点期待在某个迷路的时间遇到一个老上海人。

车首先在南京路停下。本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这一袭历经沧桑仍旧华美的袍子，但天公不作美，暴风骤雨不期而至，无奈只好驻足于和平大饭店的门前，看雨幕下南京路上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一身狼狈的如织游人，还有不远处外滩上的电闪雷鸣和黄浦江彼岸浦东新区上空的风云变幻。

和平大饭店的店名很是朴素，带着一种复古的忧伤。据说这里就是当年一代枭雄许文强和富家千金冯程程恋爱用餐的地方。然而此时，门前早已被各路滞留的游客携着家眷带着抱怨地堵得水泄不通。狭小的空间顿时充满了雨水冲刷地表后的土腥味、各色人等的体味和不同品牌的香烟味。厅堂门前不时有高档车停下，从里面走出的往往是衣着华丽或者打扮光鲜得体的人，毫无疑问，他们是来这里用餐的客人。游客们便自觉地纷纷让出一条通道，好让这些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人进出，光鲜的人嘴里不失礼仪地轻声说着谢谢，脸上却早已布满了厌恶的颜色。我想起了导游的话，只是又痴想，不知道当年许家少爷和冯家千金在此处你侬我侬深情对望用餐时会不会如此骄傲和满含优越，又能否容得下世界的另一种无奈？

好在不久后，雨停了。夜幕开启，华灯初上，上海滩立刻换华服着盛装，像个老道精明的贵妇人，从容而不失优雅地应对着夜色的降临，自如而百分娴熟地招呼着光临盛宴的嘉宾。这是上海的夜，是一次灯火辉映的视觉盛宴，是一次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身心沉沦，是一次红唇烈焰一醉方休的放纵体验，它的越夜越精彩属于很多不甘寂寞，自甘堕落的夜猫子，也属于拟把疏狂图一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筑梦人。而我只是一枚匆匆的过客，或许只是局外人生发的子非鱼的遐想，但无论如何，今晚的黄浦江给了我们一个沉醉的理由。

和其他游客一样，坐游轮观夜景成了我们最佳的选择，仿佛不好好领略一番不夜城的美就特虚此行。我无法脱俗。登上三层甲板，雨后的清风正浓，黄浦江滔滔江水泛起粼粼波光，外滩的风情烂漫和浦东新区的大气时尚正争妍斗艳交相辉映，一派流光溢彩，璀璨辉煌。有人说，山峰是上帝丰富的想象力，高楼是人类蓬勃的野心，而此刻人间灯火就该是现代人不甘寂寞而独具匠心的创造力。高楼的巍峨与灯火的闪烁形成了绝配，点缀了上海的夜空，也装饰了不知多少人的美梦。甲板上人声鼎沸，两岸五花八门任性变幻的灯火和江上擦肩而过的金色游轮引得游客惊叹声不绝于耳。江边的四大高楼耍着灯光的魔术，叫不出名字来的楼体突然跳跃出了一组“我爱上海，这里是上海”的心形字样，赫然醒目地向世人宣示着上海人的傲娇和自信，人们纷纷拿起相机要与这绝色流年许下生死相依的承诺。

我倚靠在栏杆上，此时此刻，看这一船的喧嚣，两岸的繁华，竟有些意乱情迷。上海滩风云变幻的年代，那些绝色佳人和风流才子的故事，那些风花雪月与家国飘摇的过往等等，都如这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了。又想起张爱玲的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而眼下的上海正是一袭华美得无与伦比的袍，只是它也曾经布满四处啃噬的虱子，它也曾经饱含着忧伤与疼痛，但尽管沧海桑田巨变，流彩年华易逝，这袭华服一直都那么骄傲地独守着自己的珍贵，如今更是变得举世瞩目，美妙绝伦了！我想我理解上海人的种种优雅的抱怨，此刻，我竟不愿在这样的美妙中沉醉和放纵，只想吹吹风，想着她的过往和未来，心中便已升腾起无尽的爱慕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