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传习录》【160】
2017-05-10 华杉
一季度经营会,有同事说要抓住客户。我认为不对!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要出好东西。不管客户抓不抓得住。你想他稳定,你就以“维稳”的思维去和他周旋,恰恰把他给赶走了。总是有客户会离开我们的,不能有留住每个客户的目标。一切以为他负责,出好作品为原则。要走的不必去“稳”他;要来的他自己会来。
【先生尝谓“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便是圣人。”直初闻之,觉甚易,后体验得来,此个功夫着实是难。如一念虽知好善、恶恶,然不知不觉,又夹杂去了。才有夹杂,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的心。善能实实的好,是无一念不善矣;恶能实实的恶,是无念及恶矣。如同不是圣人?故圣人之学,只是一诚而已。】
先生曾经说:“人只要能像喜欢美色一样喜欢善,想厌恶恶臭一样厌恶恶,就是圣人了。”黄直我刚开始听闻的时候,觉得这确实很容易啊!后来实际体验呢,是确实很难!比如心里的念头虽然知道好善恶恶,但是不知不觉之间,又夹杂了其他念头。一有了夹杂,就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的心了。如果能切实的喜欢善,就没有一念不善;如果能切实地讨厌恶,就不会有一念是恶,怎么不是圣人呢?所以圣人之学,只是一个诚字而已。
黄直之言,确实是切实笃行之后,切己体察得来。我们真的像好色一样好善,别无他想,只有冲动吗?我们真的像恶恶臭一样厌恶恶,一有恶念,都觉得自己恶心吗?还是自欺欺人,给自己找理由,见善不能行,有恶不能避呢?
【问《修道说》,言“率性之谓道”属圣人分上事,“修道之谓教”属贤人分上事。先生日:“众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圣人分上较多,故“率性之谓道”属圣人事;圣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贤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谓教”属贤人事。”又曰:“《中庸》一书,大抵皆是说修道的事,放后面凡说君子,说颜渊,说子路,皆是能修道的;说小人,说贤、知、愚、不肖,说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它言舜、文、周公、仲尼,至诚至圣之类,则又圣人之自能修道者也。”】
有人问《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先生的《修道说》讲,“率性之谓道”是圣人的事,“修道之谓教”是贤人的事。
先生说:“众人也都能率性而为,但是圣人率性的成分多,众人率性的成分少,所以率性之谓道,是圣人的事。圣人也修道,但是贤人修道的成分多,所以修道之谓教属于贤人的事,”
王阳明这一段讲解,和前面说生知、学知类似:圣人是生而知之,但也有学而知之;常人是学而知之,但也有生而知之,只是成分多少不同。
先生又说:“《中庸》这本书,大概都是讲修道的事,所以后面凡是说到君子,说颜回、子路,都是讲能修道的人。凡是说到小人,说普通人,说贤、知、愚、不肖,老百姓,都是讲不能修道的人。其他讲到舜、周文王、周公、孔子,至诚至圣之类,这些人又是圣人之中能够自然而然修道之人。”
【问:“儒者到三更时分,扫荡胸中思虑,空空静静,与释氏之静只一般,两下皆不用,此时何所分别?先生曰:“动、静只是一个。那三更时分,空空静静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应事接物的心,如今应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理,便是那三更时分空空静静的心。故动、静只是一个,分别不得。知得动、静合一,释氏毫厘差处亦自莫掩矣。”】
有人问:“儒者到了夜半三更时分,扫荡胸中思虑,空空静静,和佛家的静也是一样的,二者的心,都不发挥作用,怎么区别儒家和佛家的静呢?”
王阳明回答说:“动静一体,只是一个。那三更时分,空空静静的,只是存养天理,心里静静的存养着天理,这天理,就是现在应事接物的心。现在应事接物的心,也只是依循这天理,也就是那三更时分空空荡荡的心。所以说这动静只是一个,没法分别。理解了动静合一,就理解了儒家和佛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差别。”
这里又要说到王阳明晚年提出的四句教了,“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一般认为,第一句“无善无恶心之体”,还是佛家思想。王阳明晚年,还是受佛家思想影响较大。
【门人在座,有动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过,终是有弊。”曰:“矜持太过,如何有弊?”曰:“人只有许多精神,若专在容貌上用功,则于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有太直率者,先生曰︰“如今讲此学,却外面全不检束,又分心与事为二矣。”】
门人在座,有位同学举止过于矜持。先生说:“人如果过于矜持,终究是有弊端。”
问:“矜持太过,怎么也有弊端呢?”
先生说:“人只有这么多精力,如果专门在容貌举止上用功,就难免无暇顾及照管心体了。”
另一个同学呢,有太不矜持,太直率,先生又批评他:“如今在讲求这学问,你却在容貌礼仪上完全不加检点,那又是将心与事分成两截了。”
【门人作文送友行,问先生曰:“作文字不免费思,作了后又一二日常记在怀。”曰:“文字思索亦无害;但作了常记在怀,则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则未可也。”又作诗送人。先生看诗毕,谓曰:“凡作文字要随我分限所及;若说得太过了,亦非修辞立诚矣。”】
门人写文章来送别友人,问先生说:“写文章难免费思索,写了之后一两天,都还在想那文章。”
先生回答说:“文字思索,也没有什么害处。但是已经写完了,还老惦记着,就为那文章所拖累了。心中滞留着一个事物,这就不太好。”
又有人写诗送人,先生看完后说:“凡是写诗作文要量力而行,如果说得太过,刻意雕琢,也就不是以诚挚的人修文立辞了。”
王阳明这个观点,王夫之论诗说过,他说你看见看见什么就写什么,写出来就是,别纠结。比如“推敲”,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王夫之说,你看见没有?他推了就是推了,敲了就是敲了,你推敲他干什么呢?
王阳明年轻时,也喜欢作诗,后来他不研究诗了,研究也成不了李白,还耽误自己做圣人学问,就放弃了。所以他也不愿意学生在琢磨诗文上耗费精力。
精力有限,要全部投入关键目标。
【“文公‘格物’之说,只是少头脑。如所谓‘察之于念虑之微’,此一句不该与‘求之文字之中,验之于事为之著,索之讲论之际’混作一例看,是无轻重也。”】
王阳明说:“朱熹的格物之说,只是缺少个关键。比如所谓‘在念虑的细微处体察’,这一句不该与‘在文字中探求,在事物上验证,在讲学谈论中求索’并列混在一起,这就不分轻重了。”
原则只有一个,重点只有一个,在一个地方用力,就是致良知,其他都是辅助,这样用功的方向明确,积累也明确。如果各方面都差不多,就散了,容易跑偏。
前阵开一季度经营会,有同事说要保持客户稳定。我说不对!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要出好作品。不管客户稳定不稳定。你想他稳定,你就以“维稳”的思维去和他周旋,恰恰把他给赶走了。总是有客户会离开我们的,你不能有留住每个客户的目标。一切以为他负责,出好作品为原则。要走的你不必去“稳”他;要来的他自己会来。
原则只有一个,原则高于得失,不能根据得失来选择对原则的执行尺度,甚至改变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