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之一
这是我到美国的快要第七个年头,秋日里,阳光灿烂。
我右边的邻居是一家虔诚的基督教徒,夫妻都上了芝加哥城里一所宗教气息浓厚大学的JD,法学博士。标准的美国家庭,带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一只小猎犬,不过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来往往,比如开着房车,班车的人时常在他家出入。我总疑心这是他们的度假房,他们在家的日子多不过我。
刚搬进来后,女主人紧张的问我社区如何?我笨拙的答挺安全的。其实这里不只安全,也很安静。广州的朋友过到我这里,第一的反馈都是夜晚惊人的宁静,倒叫他们不习惯。很多事情,其实也大概都是习惯。
不知道我的小孩会不会最终习惯这里的生活。我一度憧憬过在这世外桃源远离尘嚣的小镇抚养我自己小孩。五分钟之内,步行抵达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也不过就是跳上火车,一个多小时车程进城里。这个城市的生日跟我同一日,在这个遥远的陌生的地域,我想过抛下一根锚,就此安营扎寨。
一开始的时候,梦想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一开始连梦想都没有。我酷爱读书。形而上的世界,如此之自由,是不需要梦想给人生任何的目标,标靶。有一阵子,我曾经很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胆敢想去做一个法学家。王泽鉴在他的《债法原理》第一册,记下一首秋日的诗歌,感激这秋日,感激他有如此的机遇得以研究法学。当我被那个世界深深迷上进而迸发出做学问的梦想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深深的害怕,为自己那样的不知天高地厚,毕竟要养家呢。做学问这等神圣崇高的职业,岂是我们这种人能奢求的事?到中年,恍惚间才发觉,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如此可爱。
我一直怀疑是否大多数人做着言不由衷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直到自己最后变成言不由衷。可是言不由衷的确很难受呢,我数年的身体长久不适,大概因此而来。在therapist 的房间,我看着她未打粉底,因而无法掩饰的疲倦的搭拉着的眼皮,又竭力按耐不住的想给我安慰的时候,我心里到不禁升起一丝怜悯和疼惜-我们也许是一路人,,,
美国人是很奇怪的。七年的时候,格外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