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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花改名

2025-05-02  本文已影响0人  夏北鱼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鸟伯乐编辑主题PK赛之“咖啡”。PK对象红柳_3291】

她以为自己会哭,以为由所谓坚强幻化而成的冰川经年累月肯定会融化。但她错了。没有泪。没有心酸。但是,她的确感到了心痛。

守灵——对视

墙上相框里装着的女人两只塌陷眼窝里的眸子晦暗空洞,尽管才四十几岁,整脸的五官却无一例外地以整齐的姿态从尾部延向地面,尤其是眼部。贺铁花的视线从这张照片上移开,又落到电视柜垫着的玻璃板下面的照片上——那个瘦瘦的、眼里泛着泪花扎着两根朝天辫的噘着嘴的小女孩;烫着大波浪的、穿着素花裙的面带微笑的女人……照片并不重复,但时光是堆叠的。很多回忆如同这些照片一样褪色,没有细节,没有过程,仿佛“嗖”的一下就从二十多年前渡到眼前。她怎么一下就老了那么多的?贺铁花很是疑惑。她把视线重新移回黑色相框,盯住眼尾那几条烟花绽放似的皱纹使劲想了又想。十年?十年!是啊,十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在早已死去的期待中拔出双脚,竭力地走,不敢停;她在断了线的亲情之渊中探头呼吸,不敢哭,怕因为脆弱招来脚底打滑再次落入黑暗,只能假装不在乎,假装不需要。这些年来她也曾想过太多种结局,唯一没想到的是——人怎么就忽然死了?但惊讶之余,又有些不能归为窃喜的感受。她想起她曾说的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

供香的袅袅青烟,妖精似的从低处向上攀爬,不停。不歇。如果退后些会发现,其实在相片与人之间,所谓的朦胧就是迷障。她俩,谁也看不清谁。

香灰从高处跌落时的噼啪声响混在挂钟急促的摆动声中,颇有种想打破秩序却遭遇失败的无力感。

你,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我,往后在这世上连个能恨的人都没了。

贺铁花没法流出眼泪。好像自己的泪腺在多年前就被罗布泊的戈壁抽走了。但,奔丧回来的火车上,她也不是没想过,也许这些年自己对她,多少能攒点眼泪的。但她错了,眼底到底是干的,鼻头也没酸过。

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熟练地点着,她陷进沙发和墙上的女人继续对视。沙发坐垫和靠背里隐隐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经年的灰尘霉变,又混合了来自不同人体的汗臭和油脂的味道,唯独,没有找到自己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她正对着照片深吐一口烟气,倏地想起那年她看见她口袋里掉落出香烟时既嫌弃又厌恶的神情来。呵,你不是觉得我没什么能坚持下来的事儿吗?——不知道吧?抽烟,抽烟我坚持下来了。她的嘴角因苦笑而上扬,紧接着却突如其来一阵咳嗽,直让贺铁花咳出眼泪。

铁花,你怎么还抽上烟了?

屋门被拉开后灌入的冷风让她一激灵,抬起手背擦掉眼泪的贺铁花还没看清对方的身形,手上夹着的烟就被夺了过去。

这孩子。你说说。这孩子……那人不断重复着这几个词时,铁花看见那支纤细的烟正在对方的鞋底下变成一具惨白的尸体。

守灵——对话

她们几人的音调音色都极为相像。尖利且急促,哪怕只是日常聊天,给外人听来都像在吵架。铁花打小就不喜欢,因为坐在她们中间稍微久一点,就像被关在一只封了口的罐子里似的,脑袋都嗡嗡响。渐渐长大的她果然和她们不同,她说话慢条斯理,哪怕是吵架,也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让人找不到继续冲突的欲望。她就是想和她不同,对,方方面面都不要像她就好。

铁花,你怎么没戴孝呢?我不是——来人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便望向她,我不是走之前给你放桌上了吗?

贺铁花把对视的眼睛放下来。她们几姐妹长得实在太像,尤其是眼前这位,唯一不同的是她更像十几年前的她。戴了,我戴了。她答。

戴了在哪儿?啊?我看看。来人一把扯过铁花的右臂,来回转圈检查两遍。这孩子,你说说。这孩子!你妈妈的灵堂呦,你真是一点孝敬都没有。来人不说话了,原本柔和的面颊突然陡峭起来,尤其是那两条法令纹,生硬地把脸切成了几个部分。

二姨,在这儿。贺铁花把丢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拎起来,袖管上,黑底白色的“孝”字冷静地看着她。

你说说,这孩子。哎呦。你妈妈是遭了什么罪,活着时候没人管没人疼的。这下算是苦到了头,却连个戴孝的人都握不稳当。说着,眼泪从脸上弯弯曲曲一路流下去,又唉声叹气一番。造孽,真是造孽!去去去,给你妈妈把香续上。她一屁股坐下去,几乎是把另一头的贺铁花弹了起来。再给你妈妈烧点纸钱。她用手指挥着。跪下,跪下烧。跟你妈妈讲话啊,你怎么像根木头一样呢?她把微胖的身体从沙发里拔出来,走到火盆跟前蹲下,也捡两刀纸放了进去。你说撒,你妈妈能听到的,她现在还在这里的,你再陪她说说话。

火盆里的纸钱摞得不薄,沉闷的火舌经过苦苦挣扎终于顶着重压连烟带火地腾起来,熏得铁花眼睛睁不开。旁边的人仍旧机关枪似的说,你快说话撒,你妈妈听着呢。

贺铁花瞧着盆里的火焰由弱变强,又由强转弱,快熄灭时,她听见自己说,妈,收钱了。

旁边的人说,对嘛,姐,你听见了嗷,铁花在喊你收钱。

香灰哗啦一下又落下去半截,火盆里看似燃烬的纸灰发出最后挣扎的碎响。铁花搓搓手问,二姨,我家的户口本在哪儿?

户口本啊,在……她的手指向电视柜左边的抽屉,在那儿。

铁花起身,走过去拉开来看。抽屉里什么都有,花绿各色。扒拉开,大小纽扣针头线脑,零星散着几颗糖块。没有啊。铁花嘴里嘟囔,又把压在最下边的一个小铁盒拿了起来。这是什么?最普通的铁盒,顶面上漆色只能看到依稀的绿色和褐色掺杂的花瓣花枝。盒缘起锈了,铁花后槽牙使劲,手里的盒子从平躺到竖起,再用指甲一点点掀,终于——“咔滋咔滋”,不情愿地开了。

莹亮的叠成各种形状的糖纸,彩色的千纸鹤,还有几张蜡笔小画。

铁花觉得自己的眼球好像正随着心跳一起搏动,强有力的频率在一瞬间似乎将某种潮湿带入眼眶,视线模糊了。

这是啥?二姨的脑袋凑过来瞧。都是什么?她的手意图伸进盒里,铁花下意识把身体转向另一侧。没啥。以前的——破烂。

就是呢,还搞得神秘。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叹息一声。你离开你妈妈时间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她的难处。

一根刺扎进心尖。难处?难道只有她才有难处?贺铁花知道自己指向照片的手在颤抖。我难的时候她在哪儿?

二姨脸色陡然一变,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不合适。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铁花啊,你们娘俩其实都不容易,死者为大。死者为大。你就当我老糊涂乱讲话。你妈妈还等着你发送呢。户口本,你不是找户口本吗?接着找,接着找吧。

守灵——我要改名

没有。她翻遍了抽屉后说。

没有?咦,你妈没了的那天我还见到了。是不是你小舅拿去办手续了?二姨掏出手机按几下,又说了几句,挂断。对,在舅舅手里,用完了就拿回来。

铁花立刻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说,我现在去拿。

欸、欸、欸……这孩子,你说说。你着什么急?一把将对方扯住,你着什么急?办手续都要用的,你舅舅要去办事情的。

拿回来我去办。

你去办?你知道办事的门朝哪边开撒?你走了,你妈妈的灵堂谁来守?你想我来守啊?真是的!她手里的劲头不小,将铁花拽回沙发,你来讲讲,着急要户口本做什么啊?

我——我要改名!

二姨哑然愣在对面。恍然间,铁花好像看到墙上的那张脸飘然而至,蜡黄灰白枯瘦,那张嘴上下翕动,有气无力地吐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咒语似的,铁花被这句话咒语似的捆绑了万余天。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你已经死了,死了!死了!铁花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来空气中来回用力挥动。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她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喊,每个字都狠狠叩在暗凄凄的水泥地上,再由坚硬的地面反弹起来,经由家具、墙面,从各个角度继续反弹,最终陆续砸到相框里的女人脸上。——你已经死了,你说过的,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改名了!

哎呦,哎呦呦。二姨见状直急得原地跳脚。铁花啊,你不敢这样讲,不敢的。你莫要喊了。你妈妈的魂要给你搅坏了撒。她厚实的巴掌拍在铁花肩膀上啪啪响,你这个孩子,是想要你妈妈不得善终啊。她一拍大腿,咚地坐在地上捶胸大哭起来。姐姐啊,姐姐,你莫怪我,我——我总觉得应该让铁花回来送你的。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不见面,咋个就是解不开疙瘩呢!我苦命的姐姐呦……二姨的哭声越发大起来,仿佛是替墙上的女人把这辈子没发出的响动都发了出来。哭声像浪,大浪,一浪盖过一浪,终于把贺铁花的声音湮没下去。她从抹眼泪的指缝里偷瞄,瞧见重新坐回沙发上的外甥女已垂头不语,便吭哧着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坐了过去。

铁花。她伸手想握住对方的手,但对方躲掉了。哎。你这个犟劲真是和你妈一样。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攒在一起的卫生纸,一点点展开展平整,擤了鼻涕又擦了眼泪后说。你妈这辈子真的不容易。

切。

铁花,二姨不求你理解你妈妈,但是很多事情你确实不知道,她——确实不容易。说着话,眼角一撇瞧见对方脸上的不悦,又补充说,当然,你妈妈也不体谅你,你也不容易。对哇?

……

你妈一直不同意你改名,其实是有原因的。就是……就是……她左顾右盼起来,半晌,起身,又去供根香后接着说,就是这事儿不能说原因,讲出去就没法做人了。

切。你说,二姨,反正她现在已经是鬼了。铁花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嗐,姐,铁花这话说得没错,你也不在了,那我就说了。但你莫怪我,对了错了的,我只说我知道的。二姨对着相片里的人念叨。她把身子向外甥女转过来,不再明亮的眸子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长得和那个人真的太像了。

守灵——真相

嗡——铁花的脑子里响了一声。谁?她的声音不自觉颤抖着。

你爸爸……亲生的那个。

啊?

铁花,你很小的时候,你妈和你爸总打架,你记得吗?差不多四五岁吧。

怎么不记得?那段记忆是没来由的过去。铁花依稀记得自己也曾被爸爸举高高,给她骑大马坐飞机。她的童年里是有欢乐的,即使那些回忆已深埋在最底层,即使已被后来的悲伤淹没。后来他们总是打架,有一次我妈砸了碗,飞起的碎屑扎进我胳膊里,我还流了好多血。

你肯定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吧?

不,不是很确定。铁花摇头。我爸骂的话我不懂什么意思。后来他就不见了,我妈说他不要我们,去找别的女人了。但……但我听其他人背后嚼我舌头根,说,我是……野——种……我还为这些跟人打过架,问我妈,她只会骂我。骂我:“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他们才是!他们都是!”铁花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片段来,有自己被其他孩子追骂的,有她被打哭的,还有回到家里接着被妈妈骂的。她从不解释,只命令她闭住耳朵,不要听外人瞎讲话。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抛妻弃子的男人都该去死。”铁花一直以为,这个“该去死”的男人确实是爸爸。但,是哪个爸爸?现在不确定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妈离开你好久?把你放在我家。二姨追问。

记得。那段时间我以为我妈也不要我了。

你妈从没和你讲过她去干嘛了是吗?

嗯。没说过。我问她也不讲。而且,从那次以后,她对我就……

是。我也觉得你妈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我也是好多年后才大概知道一些。那会儿你已经离开家出去了。她其实,其实是去找你亲爸了。

找到了?

找到了。但没用,你亲爸在大城市里头有家,孩子比你都大。哎,你妈后来学给我时,牙齿咬得咯咯响。她说,年轻时候怪自己轻信了那个人的鬼话,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以为只要执着地等,就会有结果,“可惜,可惜是个屁”。二姨说她听她讲这句话时,脸上还是泪水横流。她嘴上说时间好久其实不恨了,但我们哪个都能看得出……二姨将原来认真看着铁花的眼睛移开接着慢吞吞说,我们都能看得出,她把对他的恨都加到你身上了。哎……你妈,糊涂!

呵呵。可笑。铁花感到自己的心口揪着痛,他们欠下的风流债让我来还。我算什么?她——铁花指着照片上那张冷漠的脸,她不配当我妈。

不不,铁花,你别这样讲你妈。后来有些事你也不知道,你妈不让我们和你讲。她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尤其是对你的伤害,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得到你的原谅,所以,她换了个法子,想给你以后有个保障。

她?她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铁花把头别到一边去。二姨,你别想趁此机会让我心软编出什么假话来骗我了。

这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来,我给你看个东西。二姨拉住铁花的手,把她牵到卧室,将衣柜打开,从层叠的衣物下掏出一个大牛皮纸信封。来,坐这里。她拍拍床沿示意。铁花却疑惑着并没过去。

来,你自己打开看吧。二姨干脆把信封递过来。

哗啦啦的信封被打开的声音,铁花向内望去。若干纸本。她索性直接将其倒在床上。房产证——这间商品房,在奔丧回来前铁花并不知道它的存在;房屋赠予协议、遗嘱;铁花的出生证明;亲子鉴定证书——支持贺铁花和张生DNA样品……符合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亲权概率为>99.9999%……;存折——五个零……

每一样物品都像熟练鼓手敲击鼓皮最响部位那般,精确地落在铁花的心上,每处都留下难以忽略的痛感。她的心跳加速,几乎要捂住它才能令其乖乖待在原处。

她,从哪里得来这么多钱?这亲子鉴定又是怎么回事?

二姨眼角不知何时湿的。她再叹口气,道,铁花,你记得好多年前你妈非要去看你吗?

嗯,记得。十年前了。那次见面其实不愉快。妈妈莫名其妙地来,来了后又莫名其妙地不讲话,要带她去转转看看她也不去,只说身体不舒服,就待在家里。我那时还是合租的房子,一个小屋也就十平米,一张床。她和我背对背挤在一起睡,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却谁也不敢翻身。生怕哪个先说话自己接不上。后来她匆匆走了,我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来找我干嘛。这个……铁花把袋子里倒出来的一样东西拿在手里说,二姨,这个我记得,是那次我冲给她的咖啡。她竟然带回来了,还一直留着。

对啊,你妈留着这个干吗?

我不知道。她当时说,没喝过咖啡,这东西刚进嘴里一点不好喝,但是喝完了以后又觉得嘴巴里有甜丝丝的感觉。

哎……可能你妈妈这辈子就像这咖啡的味道。但,我没看到她甜的时候。对了,刚才你问她为什么去找你,就为了这个。

什么?

这个。二姨把亲子鉴定证书捏在手里。她去拿了你的头发,后来去找张生,得到了他的头发,去做了鉴定后又去找张家。不认她无所谓了,但她得给你争取点什么。说闹得很厉害,差点让你爸……不不,差点让张生丢了那份美术院的工作,终于给你要回来几十万块钱。你不知道,你妈那次回来后大病了一场,人一下子瘦了好几十斤,头发也白了不少。但她笑得比以前多了,她和我说,即使以后自己走了,也算是能给你留点什么。

铁花手里攥着那条咖啡,嘴里头却满是酸苦的味道。许久,她把头抬起来,缓缓说,她又何必呢?这样就能让我原谅她给我的伤害?

不能吧。我想她应该觉得不能,可她又做不到。她只和我念叨过一次,说每次看见你的脸就想起那个人,时刻提醒她的愚蠢和失败。她以为自己放下的是过去,其实只是把执念藏起来了。

呵呵。还不是,还不是拿我做牺牲品吗?

二姨拍拍铁花的手臂。你妈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所以,与其说她做不到去和你好好相处,不如说她不敢面对你,不敢争取你的原谅。

又是沉默袭来。两人不知哪里再找个话题,只听见铁花把手里的咖啡袋搓得吱吱响。二姨突然起身,拍着腿叫,香,香,香快烧完了吧。

两人同时走到案前,看见那根香正在和孤独的烟气做出最后一丝眷恋,像想牵手,又彼此拉不住的姿态。我来吧。铁花说。又一根香在她手里点燃,顶部的红点旺盛起来,催出更长的烟气。她把香插进香炉,问,二姨,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不让我改名吗?

知道。对方答得很干脆。你妈以前有幅画,是那个人送的。

什么画?东西呢?

烧了。你妈知道自己不行了,烧了。

什么画?跟我有关系?

嗯。他给你妈画的一幅画。我见过,画的是咱们这儿山里的一种花,画上还有你妈。听说是他们认识那天的场景。他给那幅画起的名,就叫《铁花》。你妈后来给你取名也是依这个来的,是个念想。

铁花?铁花?这是一幅怎样的画作,竟然让一个女人愿意用一生去纠缠?思索良久,铁花突然笑了,她对着墙上的女人说,你被骗了,一开始就是。他给那幅画取名,可能仅仅是“铁树开花”的意思吧?你想想,铁树开花,你俩能有结果?

坐在一旁的二姨听罢,又愣在了原处。

这一晚,铁花在这间原本没有自己任何痕迹的小屋里回想了过去的三十年。她和她,怎么从相爱到怨恨,从亲密到生疏。又怎么在终点时回望,突然领悟到很多坚守其实一点都不值得。香灰铺得很厚了,火盆里的纸钱灰也已过半,看上去这个逝去的人明早会带着很多亲人的眷顾上路。铁花想着想着睡意渐生,似乎是打了个盹,她看见身着黑衣的女人从里屋走出,嘴型是:“铁花,去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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