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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中成长(二)

2024-07-18  本文已影响0人  河南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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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朵朵的班主任张老师被信阳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了,临走之前,张老师特意到教室里和同学们告别,这个班是张老师一路跟上来的,相处三年对每个同学都了如指掌,一旦真的要离开,心里还是万般不舍。

接替这个班级的语文老师刘老师是个年轻教师,但已经有了6年的教龄,刚工作就带毕业班,教学水平没说的;数学老师徐老师已经三十多岁,除了校长,他是这个学校资格比较老的一名老师,教学严谨是他的特色。

张老师离开,朵朵着实伤心了一阵子,每次放学的时候都刻意到四年级教室门口等好朋友云云,不能对同学们说的话,还有自己心中的小秘密,只有说给云云,也只有云云能理解她的心情。

有一次放学的路上,朵朵忍不住问了云云:“怎么没有见过你的妈妈,爸爸也很少回来了?”这些话困扰了朵朵好几年了,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好朋友不该有秘密的。

朵朵的好奇惹来了云云的眼泪:“妈妈过世了,我来这里之前的事情……”云云啜泣得说不出话了。朵朵赶紧宽慰她:“是我不好,惹你不开心了。”边说边用手给她擦眼泪,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伤心的话题。

孩子毕竟是孩子,好奇是天性,朵朵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好奇说给了母亲:“娘,云云怎么没有妈妈呢?我问她,她说妈妈过世了,怎么还有小弟弟?”

周小花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那是后妈生的儿子!”原来如此,朵朵终于明白了云云的妈妈不来看云云,也明白了云云爸爸很少来的原因了,相比之下,自己有娘陪在身边,比云云幸福多了。

进入五年级,功课紧张一些,不但要上早自习背诵课文,还要背诵作文范文;晚上还要到教室里做算术题,而且数学老师每晚还准备几道备用应用题,让有能力的同学去做,其他同学不做硬性要求。

每天晚上两个女孩子结伴端着煤油灯去学校,朵朵和同学们一起做数学题,云云就在角落里的空闲课桌上看课外书籍,然后在一个塑料皮笔记本上写日记,偶尔也会朵朵的语文书。

节很快就要到来了,这个春节,朵朵没有那么急切地跟着母亲去赶年集,而是在年三十的那个早上和云云一起早早就去了集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回穿梭,两个女孩子细心观察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物品。

从左到右,再从前到后,一个圈子观察过来,她们直奔自己要买的摊位前,朵朵狠狠心、跺跺脚下决心买了一对有机玻璃发卡,是粉红色的蝴蝶形状,付钱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别到头发上。云云比较含蓄,不喜欢张扬的装饰品,挑了一双蓝底白点的尼龙袜子,还有一包皮筋,便打道回府,满足都写在了脸上。

朵朵的学习越来越紧张,哥哥初二年级开了物理课,作业也多了许多,除了中午回家吃饭,早晚只能在学校食堂吃饭,家中的开销明显有所增加了。

酷暑的降临,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小学毕业考试,全公社的小学毕业生集中到重点初中参加考试,统一阅卷,重点初中择优录取,剩余的毕业生划片招生。

毕业生们在急切中等待了15天,录取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朵朵和班里的一名男生被重点初中录取了;

其余的同学被划分到另外两个初中就读了;

还有个别同学终止了读书生涯,走进了社会!

无论如何,朵朵终于心想事成,接到了重点初中抛来的橄榄枝,即将迈入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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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初中位于公社南部,介于公社和火车站之间公路正中间的右侧,三面都被良田包围着,校园很大,走进校门是一栋三层的红砖教学楼,也是全公社唯一的一栋教学楼,前址是高中校址,后来高中被合并后就被重点初中完美接盘了。

初一阶段在一楼,初二年级在二楼,以此类推,初三年级必然在三楼。楼梯分布于教学楼的两侧,每一楼层办公室居于楼梯口。每个楼层四个平行班级,全部生源来自于公社小学的尖子生。

教学楼的后面被分成三个操场,那是早晨供同学们跑早操的场地,别的设施比如篮球架貌似在操场左侧一角,操场右侧支了两台水泥面的乒乓球案子,中间的格挡还是砖块代替的。

整个校园的东南角的小院子是女生宿舍,前后共两排房子,每个房子都是大通铺,每个班的女生集中住在一个房子里。西南角同样是两排红砖房,只是没有院子,那是男生宿舍的集中地。

教学楼的西侧一排8间的红砖房,被杨树林环抱着,物理、化学实验室便在于此。校园的西北角便是学生食堂,同样是绿树成荫,相当幽静。

新生报到处就在食堂那里进行的,除了交学费,还有一项重大的事情就是拿麦子换饭票。

多半的家长都是骑着自行车带着麦子和孩子的行李,换好饭票然后再到宿舍归置行李。而周小花不会骑自行车,家里也没有自行车,只能拉着家里的平板车帮助女儿报到。排队等待,一阵忙碌之后,终于可以到宿舍了。

朵朵到新学校的激动心情,被第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学校的晚饭就是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糊糊,竟然要四两饭票。这样吃下去,一个月26在学校,得多少饭票呀!

朵朵把自己的薄被子靠在身后,把一条粗布方格单子盖在腿上,安静地把书包里的新书一股脑地倒在了腿上:语文、代数、英语、地里、历史、政治!看着这些花花绿绿地课本,朵朵心里有点发怵,小学阶段只要学好语文和算术,常识和政治了解一点就可以,可是以后要面对这么多课程,该怎么办呢?

从枕头里掏出日记本,朵朵郑重地写下了一段话:

从今天开始,我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

离开娘是到更好的环境是我的心愿,但仅仅离开第一天我便想娘了,习惯和娘睡在一个被窝里,听她均匀的呼吸声,睡觉都踏实。

不知道我曾经的同学她们怎么样?还有点想念云云,希望她明年也能考到这所学校,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朵朵在想象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在迷糊中又被一阵啜泣声惊醒:“妈妈,我想回家……”可能是哪个女孩子做梦想妈妈了吧!

第一天上课,班主任常老师就做了以下宣布:

咱们是重点初中,在座的每个同学都是出类拔萃的,希望能在这个班级里愉快里度过三年的时光。

班干部确定下来后,紧接着老师拿出两套试卷,美其名曰“摸底测验”,整个上午4节课做了一份语文试卷和一份算术试卷。

第二天早读课上,班主任发下了试卷:

平均90分以上的有18名同学;

平均85——90分的有12名同学;

平均85分以下的有15名同学;

而朵朵就在15名行列中。

平时被老师护在手心里的尖子生,在新的集体中和高手对垒,还没有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这让一向自尊心很强的朵朵情何以堪?

差距的存在是客观的,无法回避,接下来该怎么办?自暴自弃,自甘落后,好像不是朵朵的性格!

缩短差距,唯有努力,付出双倍的努力,才不至于让自己落后掉队,迎接朵朵这么磨难多多的女孩子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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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课程如期进行,一下子多出几门课程,显然朵朵有点不适应,而且新学期时间相当紧凑:

早晨起床,挤上牙膏,对着压水井快速刷牙、洗脸,然后把牙刷装在口袋里,迅速跑到教学楼前排队出早操,再然后上早自习,一、三、五读英语,二、四、六读语文;

上午四节课,下午也是四节课;

晚自习分两节,在教室里写当天的课后作业。

一整天就像旋转的陀螺,到食堂打饭也是加快脚步,两个同学一组,一个买稀饭,一个买馒头。

朵朵和哥哥都住校吃食堂,每个月都要拿麦子换饭票,按80%的折换率,周小花有点受不了。平时自己磨面,麸皮还可以喂猪,而孩子带走的麦子,麸皮全给了面粉厂,不但家里的麦子紧张,喂小猪崽的麸皮也有欠缺。

更让周小花郁闷的是,随着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工厂里已经实现了机器系统化操作,不用外包人工辅助加工,周小花和一大批妇女被失业了。收入减少,开支明显增加,那点抚恤金已经杯水车薪。辛亏还有那一点自留地一茬油菜解决了吃油的问题,一茬秋季作物能解决花生、棉花、白菜、黄豆的需求。

和堂哥合作的第一年,麦季丰收,堂哥很快就种上了秋季作物,一亩玉米,一亩红薯,一亩黄豆。种植这些作物虽然有点麻烦,但堂哥有自己的规划:玉米当作饲料养几头肥猪,红薯磨成淀粉下粉条,黄豆磨成豆腐,怎么比来钱都快点,就是费人工而已,人工是堂哥家的优势。

思虑再三,闲下来的周小花决定自己耕种这几亩土地,不管怎么辛苦,秋季作物作物的收入是孩子们上学的经济来源。

秋收之前,思来想去周小花忐忑地到了堂哥家中,并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周小花说得真切,不住地抹眼泪,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两个孩子真的很难。尽管堂哥舍不得这几亩地,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答应了周小花的要求:“他婶子,等收完秋,你把地拿走吧。”

“对不住大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周小花说着说着哭出声来,惹得大嫂也陪着掉眼泪:“他婶子,别难过,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你。”

沉默一阵,堂哥提起了那头黄牛的归处:“那头牛咋办?”“就放在你家吧,偶尔我们也能用到的,还是那句话,你养着下的牛犊归你家。”周小花解除了堂哥的疑虑。

包产到户后,徐老汉仿佛更忙一点,儿媳妇要教书,工资也涨了不少,小儿子既要种地还要在大队干自己的工作,不过有补助,而徐老汉除了有病人来看病,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带两个孙子上。

徐家小儿子不擅长种地,索性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交给妻哥开,农忙的时候妻哥开过来帮忙犁地、播种、打场,顺带着妻哥耕种自己的地也方便许多。大多数人家还用牛马耕种田地的年代,有手扶拖拉机是拽拽的事情。

周小花原想:小活就让堂哥用牲畜解决,犁地、播种就用小叔子家的手扶拖拉机,大不了给加点柴油而已,再不然给王兰哥哥管顿饭也不算个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快就打脸了!晚饭时当周小花唯唯诺诺对小叔子说了自己的打算,弟妹王兰还没有说什么,小叔子竟然一口回绝了:“又不是我开拖拉机,小孩舅舅抽空过来耕种我们的几亩地,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再帮你们?”

周小花又把眼光转向徐老汉,奢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也许小叔子会答应帮忙呢!可是徐老汉竟然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一直逗着孙子玩,就当周小花不存在一样。

不管愿不愿意,时光依然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种麦子的季节了。朵朵升入初中二年级,哥哥到离家更远的地方上高中,只有周末兄妹两个才能回家。为此,周小花咬咬牙,跺跺脚,拿出这些年仅有的积蓄给儿子买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方便星期天回家,也方便带麦子换粮票。

欣慰的是朵朵经过初中一年级的磨练,很快就适应了快节奏生活,进入初二年级后,总体成绩在年极段已经遥遥领先,更让朵朵开心的是云云也来到了这所学校学习。用云云的话说:“朵朵每次分享新学校的情况,给了我学习的动力。”

从此,每个周末两个女孩结伴来,结伴走,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云云不知道的是她的继母,也就是父亲的新老婆就在学校不远处的火车站工作,但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云云,每次都是父亲给她换的饭票。

周小花再能干,一个女人也搞不定这几亩地。为了这个家,为了妹妹能继续上学,哥哥自觉地退学了。纵使周小花百般不舍,却不得不向生活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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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儿子的加入,收麦子、播种秋季作物,周小花顿感轻松许多,但是周小花心里的内疚却无人诉说:不是儿子不想上学,而是被迫辍学。

十几岁的小伙子除了干农活,总不至于后半生就这么耗着吧!爷爷不待见后院的孙子和孙女,周小花早就习惯了,这么多年再苦再累也不去求徐老汉,求也没有用,还不是自讨没趣!

为了儿子,周小花思虑几个晚上,终于下定决心怀着忐忑的心情趁着王兰夫妇不在去了前院,不管结局怎样,不至于在妯娌跟前被拒绝,要不多尴尬呀!

周小花推开大门到前院的时候,小宝睡觉了,大宝在院子里玩玩具车,徐老汉正在药房里整理中草药。看到周小花进来,徐老汉没有过多的表情,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有啥事吗?”他知道没有事地话,周小花不会过来招人嫌的。

“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周小花尽管心里不乐意,还是中肯地叫了徐老汉一声爹。

“找我商量啥事,我也不当家。”徐老汉还以为是为种地的事情而来的,立马把话头挡了回去。

“这事别人不碍事,你说了算。”周小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

“我说了算?”徐老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是这样的,你看你大孙子这不是不上学了吗,是没有办法孩子才辍学的,我心里愧得慌,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当个老农吧,就这样的光景,将来娶媳妇都难。我寻思着让他抽空过来跟您学个手艺,以后有口饭吃。”周小花谨小慎微,生怕哪一话不得体。

“手艺都是传给儿子的,哪有传给孙子的?”徐老汉依然慢悠悠地说,语气冰冷。

这一线希望破灭后,回到家里周小花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半生过的什么日子,死鬼活着的时候不待见自己;

他病死以后,前院里挤兑着她带走闺女,留下儿子和抚恤金,儿子能有啥好结局?

好不容易把俩孩子拉扯大,自己没能耐断送了儿子的读书前程;

原指望儿子到前院学一技之长,没想到又吃了把闭门羹;

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

周小花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在俩孩子面前从来不敢表现出懦弱,她倒下了,孩子咋办?

周小花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哭诉出来,酣畅淋漓,儿子什么时候到家的她都没有觉察出来。

儿子走过去递给周小花毛巾擦了眼泪,并抱了抱她:“娘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不让学就算了。我辍学也不完全是回来种地,我学习一般,又是普通高中,将来升学无望,还不如早点回来帮忙。妹妹学习好,心气高,就供她往上走吧!”

周小花做饭,儿子烧火,娘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不经意间儿子说了一句:“我和顺成哥商量过了,他愿意带我去邻村的砖窑上出红砖,一天3块钱,明天就去上工,不过中午要带饭。”儿子越是轻描淡写,周小花心里越难受,出红砖是个体力活。

第二天早晨周小花早早给儿子做好饭,并且破天荒给儿子煮了一个鸡蛋和馍馍放在一起,包在花布包里当儿子中午的伙食,并把连夜用旧衣服缝制的“手套”塞在儿子的口袋里。

合作工作,不能偷懒,也没有偷懒的机会,一个上午干下来,早就大汗淋漓,但朵朵哥哥咬牙坚持着。下午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这个还像个青瓜蛋子的小伙子脱下工作服,一头扎在床上就不想动弹。周小花把糖水端给儿子,没有多问什么,就悄悄做晚饭了。

这个工作儿子和伙伴断断续续干了60天,挣了180元,周小花一点都舍不得花,全部给儿子留着,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秋季作物风调雨顺,管理到位,周小花的业余时间几乎都奉献在了地里,除草,施肥,收成还算不错。

收获的玉米大部分卖给了粮站,品质不好的留下来当猪饲料;黄豆和芝麻也卖掉了;自留地的收成就够家庭开销了。

卖粮食的钱三分一当成种麦子的成本,三分之一留着家里开销,剩余的三分之一周小花依然存起来了。

一个耕种周期,收麦——种秋,朵朵哥哥已经能独挡一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用在朵朵哥哥身上再恰当不过,慢慢他的思维也成熟了起来。

种上麦子后,朵朵哥哥又开始了新的打工生活,工钱依然存起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存款也有了不小的数目。

儿子思考很久就对周小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娘,咱买一台手扶拖拉机吧!”

“买拖拉机要多少钱?”周小花想到的是那点存款,顿时有点小紧张。

儿子说了一个数目,周小花手里也有这笔钱:“这笔钱是准备给你盖房娶媳妇的。”娶媳妇是周小花最大的心愿。

“买了拖拉机,咱家种地方便,还能给别人干活挣点油钱,农闲的时候往工地送砖挣运费比出红砖挣得多,到时候人工挣一份,车再挣一份,还担心盖房娶媳妇呀!”儿子说得合情合理,容不得周小花反驳。

朵朵哥哥开着拖拉机忙忙碌碌挣钱的快乐中,迎来了朵朵的中考。

19

小时候遭受的苦难和白眼,都化为了朵朵学习的动力,小学时看的《山村女教师》给了朵朵无限的动力,尤其是最后女教师有资格参加高考被录取后,离开山村时,富贵大爷套上马车送女老师离开时,家长们提着自己家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鸡蛋塞给女老师,此时此刻的女老师泪眼婆娑。

当时阅读的时候朵朵还以为老师哭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才明白老师哭的是自己的命运。

命运多舛,给这个老师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蛰居山村这些年是多么想念自己的爸妈,有多么向往课堂,本该在大学校园过多姿多彩的学生生活,可是被迫站在三尺讲台手执教鞭,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倾注在书本中。

朵朵刚上初一的那个假期周末回家的路上,竟然看到了他们班的张金昌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后座上带着一个女孩子,遇到朵朵的时候竟然不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进入初二年级学习的时候,已经辍学的小学同学小月竟然订婚了,这让朵朵大吃一惊。小月上学比较晚,就算小学毕业两年,当时也不过才16岁,花季少女,就要被绑上婚姻的战车。

哥哥找对象跳来跳去一来二去小月的哥哥年龄有点大了,找对象成了困难户,本来家里寄希望让大女儿换亲的,可是大女儿竟然在几个月前和邻村的一个老男人私奔了,无奈之下小月的父母就把换亲的主意打在了二女儿身上。

刚开始小月说什么也不愿意,毕竟自己上过小学,换亲能换到什么样的男人心里一清二楚。父母言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小月,为了哥哥有个媳妇,让她同意,最后母亲竟然给她下跪求她同意。也许这就是宿命吧!无奈之下小月屈服了,答应给哥哥换亲。

小月出嫁那天在腊月28,朵朵也过去陪伴小月,此刻小月对着朵朵泪眼婆娑:“朵朵,好羡慕你能继续读书。”朵朵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抱抱小月,千言万语都在拥抱中。

迎亲队伍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贴上了大红喜字,亲戚们簇拥着穿戴一新的小月走出家门那一刻,小月哭得死去活来,亲人们都以为她是舍不得娘家,只有朵朵明白:“小月是哭自己的命运,但又无能为力抗拒。”那一刻朵朵心里就想:“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

那个寒假朵朵很少出门,除了帮娘干点家务,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做各种试卷上。在她的心里,唯有走出这个村庄,自己的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初二年底的第二学期,朵朵发了疯似的玩命学习,9:30晚自习过后,回到宿舍点上蜡烛继续做题,饿了就用晚饭剩下的馍馍头充饥。

短暂的暑假过去,初三年级提前开学,进行了大调整,几个班级一起参加摸底考试,排名前50名的同学进入一班,一班剩余的同学分流到其它几个班级。

一班配备了全校最优质的教师团队:

黄老师,高中毕业就留校任教教高中,后来考上师范进修学校,毕业后转成公办教师,今年刚毕业,几何、代数一肩挑,上几何课不带教具,不管是画圆还是线段,一气呵成。个头比较矮,上课很少看学生,直接仰视天花板。她平时住在学校,周末的时候老公带着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回来团聚。

化老师,英语教学全县都有名气,每年中考他带的毕业班平均成绩排名靠前。如果不是代课老师的身份,早就被县直中学挖走了。

常老师,物理老师,兼早晨带队跑早操,是班主任的好搭档。

李老师,兼四个班的化学课和化学实验室管理员,一直奋斗在考公办老师的征程上。

马老师,班主任兼政治老师,唯一的一个科班出身的老师,毕业于淮阳师专,以前带过一班的地理课。无论是教政治还是上地理课,从来不带教案,仿佛那些政治事件和地图刻在脑子里一般。平时以严厉出名,同学们都躲着他。

一班藏龙卧虎,竞争激烈,是报考中专和重点高中的后备力量,在这个班里,压力还是蛮大的。

英语是朵朵的弱项,但中考是看总分的,朵朵不敢掉以轻心,在继续学新课程的时候,提前翻出了以前的英语课本查漏补缺,免得总复习的时候显得被动。

初三年级两个星期休息一次,同学们回家备生活费或者衣服,不休息的那个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自己安排时间。有的同学想家就去请假:“我想回家,过来请个假,明天早上回来。”“你都想好了,还给我我说什么。”想请假的同学悻悻然,不再说什么。

平时的一日三餐都是馒头和白面糊糊,周六中午才能吃上一顿肉丝面,月底一顿蒸面条是稀罕物。饭量大的男生往往买了一份蒸面,边吃边排队再买一份。

没有油水的饭菜让这些正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偶尔处于饥饿状态,周六晚上忍不住翻墙出去到田地里拔萝卜、扒红薯,甚至摘一个大南瓜回来。往往这个晚上其余的老师都回家了,黄老师默许学生们用她家的蜂窝煤炉加工这些东西,充充饥。

过了多年,朵朵想起那些蒸红薯,蒸南瓜,还能回味许久。一段经历,一段记忆。

20

一年一度的中考终于到来了,为杜绝考试作弊,考生划片集中到某一个考点参加考试,朵朵所在的考点分到了14里以外的巴村中学。

考前的下午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考点集合,自带行李,有自行车的同学结伴由领队的男老师在前面带队,步行的同学由黄老师步行陪同,浩浩荡荡。刚好是夏季,行李就是一条床单,塞在帆布书包里,竟然有点去插队的感觉。

负责接待的校方提前安排好了住宿,其实就是教室里铺上一排排凉席而已,伙食自理,校门口到处都是摆摊卖饭的小商贩,油条、蒸面、胡辣汤、水煎包、稀饭、肉丝面……这几天考生们终于像过大年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女生们住房在复习点的对面,所谓的复习点就是教室门前的大树下挂一盏灯泡,同学们集中在一起复习第二天要考的功课,带队的任课老师在四周把手,去厕所都要请假,确保老师知道每一个同学的行踪。

晚上睡觉也一样,男生分成两个宿舍,女生就一个宿舍,老师睡在门口的折叠床上确保每一个同学的安全。黄老师把守女生宿舍,起夜的女生必须两个人以上结伴而行,出去报名,回来同样要报名。让女生们感动的是黄老师随身背着的大背包里,除了她自己的随身行李,还有几个崭新的月经带和几包卫生纸,已被女生不时之需。

私下里女生昵称黄老师为“黄妈妈”,不但课教得好,细心程度堪比妈妈!

说起这个黄老师还有一段历史渊源呢!朵朵所在的初中原本是公社高中的原址,黄老师就是从那里高中毕业的。当时她和现在的老公王老师是同班同学,刚上高二两个人恋爱了,他们他们做得很隐秘,直到离毕业前被校方发现,按规定是要被开除的。

他们的运气就是那么好,教他们的数学老师被平反了,立即要到原单位报到,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老师。黄老师当时就找到校方协商:“我愿意当这个班的数学老师,换取我们两个不被开除 。”

开除不开除不是目的,最主要的是谁来上高二年级的数学课!校领导半信半疑:“你行吗?”“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行不行?”

就这样黄老师带着立功的初心从课桌走向了讲台,效果是出奇的好。送走这届毕业生,黄老师顺利留校任教,她的对象小王也成了公社初中部的物理老师,很快就结婚了。

民办教室参见公办教师转正考试,黄老师一次就上岸,而小王老师第三次才成功上岸,据说黄老师还是他的指导老师呢!

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后,黄老师第一批考上了师范进修学校,学制两年,而小王始终还是一名普通中学的物理老师。送走朵朵这届毕业生,黄老师被调到县重点高中任教,而附加条件就是把王老师也调过去,而他只能当物理实验室的管理员。

中考结束,填报志愿提到了日程。优等生的出路有两种:一种是报考中专,要么护校,要么师范学校,学制同样是三年,毕业就分工作;另一种是升入重点高中,备战高考。

大部分同学希望上中专,农村孩子能吃上公家饭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毕业就是铁饭碗,城里的优等生孩子则希望读高中,向上进一步发展。

朵朵的成绩比较有实力,可以去读中专也可以去上重点高中,她的内心非常矛盾:

内心渴求去读高中,以自己的基础三年下来也许能考个像样的大学,去北京读书是她的梦想。可是高中三年花费也是可观的,哥哥也到了订亲的年龄了,还要给哥哥建新房。母亲能力有限,只能在家养鸡养猪,帮助哥哥管理土地,家里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哥哥。

自己执意去读高中,哥哥也会支持的,但是这绝对会影响哥哥找对象,修房子,甚至结婚。哥哥为这个家已经付出太多太多。过早承担了他不该承担的家庭重担,何必为了自己不确定的前程再让哥哥辛劳呢?

上中专,护校和师范的比例是1:4,即全公社只有两个护校名额,而师范的名额却有八个。如果决定要上中专,师范更稳妥一点。

最主要的是护校要自理生活费,而师范是有生活补助的,可以说读三年师范除了购买生活用品和衣服,基本没有大的开销。

可是师范生毕业后原则上回到生源地,大概率就是当一名乡村教师。运气好的话分到公社的初中当老师,否则,就只能到农村中学教书。大概率就在那里成家、结婚,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毫无波澜。

而朵朵不敢任性,任性的代价就是哥哥无休止地为这个家付出,朵朵于心不忍。痛定思痛,朵朵在中考志愿上颤抖着填上了“淮阳师范”,那一刻眼泪就像决堤的闸口,再也无法止住,眼泪倾泻的是内心世界翻江倒海的情愫。

带着行李回家回家的那一刻,朵朵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嘤嘤”啜泣,吓得周小花茫然失措,赶忙问:“怎……”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小激动。”朵朵强忍泪水,“终于告一段落了,终于可以让娘轻松了。”朵朵的语无伦次,惹得周小花泪眼涟涟,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好在,儿子和女儿都长大成人了,欣慰参杂着泪水写在了周小花略显苍老的脸上。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一段时光里,朵朵包揽了所有家务,洗衣做饭、喂猪拔草,忙碌着充实着。

有一天和哥哥搭档去拉砖的伙伴因为家里有事走不开,朵朵便顶替了那个小伙的工作,和哥哥一起拉了一天的砖。哥哥在车厢里码砖,朵朵负责把砖块递到哥哥手上,每次只能递上三块砖,那一天少拉了一趟砖,可是那一天的收入都是自己家的。

21

一个多月的煎熬等待,朵朵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心中既有惊喜又有遗憾。惊喜的是顺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三年后出来工作就可以回馈家庭,母亲和哥哥也不用那么辛苦了;遗憾的是不去读高中,与大学无缘。

不过能在中考中脱颖而出,也是对这些年寒窗苦读的肯定,便也释然了。

这一次全公社共录取10个同学读中专,两个女生去了洛阳护校,朵朵班六个师范生,四个女生,两名男生,其余两名师范生是其它中学的学生。

朵朵最好的朋友姚景云和其他35名同学被录取到了县重点高中。

周小花拿出给儿子准备的棉花和被面,给女儿缝制了一套新被褥,还破例给女儿买了一件花的确良衬衣,又买了一条咖啡色针织裤子。还要给女儿买新鞋子的时候,被朵朵拒绝了:“娘,我现在的鞋子挺好的,不用了。”转过头,朵朵的眼睛湿润了:“刚刚40岁的母亲,鬓角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白发了。”

周小花不忍心女儿这么寒酸,毕竟到远地方上学,太寒酸,会被人笑话的,依然坚持要给女儿买新鞋子,朵朵依然坚决拒绝了:“娘,准备被褥和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需要什么,以后再说。”周小花只好作罢。

开学报到的那天早晨,周小花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后又煮了10个鸡蛋给朵朵带在路上吃。哥哥也洗漱完毕,特意患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饭后就去送妹妹报到去。

朵朵哥哥背着行李刚刚走出大门,迎面碰上了徐老汉慌慌张张走过来:“听说朵朵今个去报到,也没有啥给她的,这点钱给朵朵当个喝茶钱……”边说边把一张10元的毛爷爷往门里的朵朵手里塞。

“不要,我娘给我准备好了。”朵朵边说便用手挡开。

“拿着吧”徐老汉硬要塞给朵朵。

“说过了不要,以前需要的时候不见你给,现在我们真的不需要了。”这一次朵朵坚决地挡了回去。

徐老汉见朵朵不收钱,转手有塞给周小花:“你给朵朵吧。”

“不用了,俺给她准备好了。”周小花边说边往前走。

徐老汉没有办法,只好悻悻地退出大门,这个时候朵朵和哥哥已经走出了好远,周小花一边快走一边喊:“慢点,等等娘。”

“这会想起我们来了,早干啥去了,谁稀罕他?”朵朵依然愤怒的口气。

“不理他就是了,啰嗦那么多干嘛!”哥哥口气也不好。

“行了,他好他怀,和咱不相干。”一向忍气吞声的周小花也情绪激动起来。

悻悻回到家的徐老汉把那张10元的纸币递给了王兰:“给,他们没要。”

“咋回事呀?”王兰有点不解。

“他们娘俩都说不需要。”徐老汉如是说。

但他没有敢说出朵朵怼他的话,更不敢说大孙子理都没有理他。

王兰楞了一下,对着徐老汉来一句:“自己为的,怪谁呢?”

徐老汉再也没有接茬,又悻悻地去逗小孙子玩去了。

朵朵和哥哥先乘汽车到市里,再转车到了淮阳师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

报到手续也恨简单,哥哥把行李提到宿舍区门口,早就有迎新的志愿者帮忙了。这个时候哥哥又掏出一张10元的票子塞给了朵朵:“缺啥自己买吧,我要回去了。”

“娘给过了。”朵朵把钱往回塞。

“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哥哥把钱重新塞到朵朵手里,就快步离开了。

朵朵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了:“哥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就过早承担了家庭重担……”

这所师范学校的生源都来自于本地区九县一市,口音相近,交流也没有障碍。

朵朵班里40个同学,25个女生,男生只有15个,幸运的是她和同校的李良凯分在了一个班级。

钻在蚊帐里,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朵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独立的睡觉的地方,心里感慨不已。

小时候母子三人挤在一张大床上,她和哥哥都想和母亲睡,母亲不想委屈他俩当中的任何一个孩子,特意把被子重新拼凑在一起,三人睡在一个被窝里,母亲睡在中间,哥哥睡在里面,朵朵睡在外面。母亲只好平躺着,一左一右看着他们,那个时候她和哥哥一人抱着母亲一条胳臂,小腿搭在母亲身上,生怕睡醒见不到母亲。

大一点,哥哥睡到了西间里,朵朵依然和母亲睡在一起。即便初中开始住学校,母亲始终没有给朵朵另外准备床,朵朵也没有刻意提出单独居住,就这么一只到上中专之前,朵朵还是习惯性和母亲居住在一起。

躺在独立的空间里,朵朵竟然有点不习惯,虽然内心早就渴望有个自己的私密空间,可是真的在这里面时,怎么也睡不着了。

熄灯后,睡不着的朵朵在床上像铁锅并一样翻来覆去,又不敢动静太大,毕竟上面还住着一个同学呢!朵朵只好去数绵羊,不知道数到几百个的时候,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想。

菜园里绿油油的蔬菜,毛驴拉着的水车“哗啦啦”的流水声;刚见到云云第一眼时,她眼里满是犹豫,一下子就想去保护她;洪水到来时母亲无助的眼神;还有睡在抗震棚里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翻了个身,梦魇又在继续。仿佛又到了出早操的场景,冷水洗漱完毕,一路小跑去教室前排队;中考前练习仰卧起坐,第一次只能做15个,体育老师强制性让女生练习,后来笑一笑,肚皮疼得直咧嘴……

800米长跑限时间,和另一个女生同时冲到终点,体育老师欣慰的眼神;和哥哥一起去拉砖那一天,浑身就像被抽了筋,回来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倒在床上;接到通知书那一刻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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