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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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被不谙世事,不知深浅的我们轻易就度过去了,而余生就一直不停地追忆,比如大学时光。
约了二十年,在这个暑假,我们大学宿舍的姐妹们终于在新疆有了一次相对齐全的小聚,之所以说相对齐全,因为还有几个姐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赴约。毕竟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还没到我们清闲的时候。所以,这次小聚也还是非常难得。
在喀纳斯景区,导游问我们去不去观鱼台,可他最不该的是先告诉我们需要爬1068个台阶。我们这些中年老母亲听闻这个数字,果断就放弃了,因为前一天9个小时候的车程耗费了我们本来就不多的精力。而导游更过分的是,他说他上一个团带了一群退休的老人, 他们都爬上了观鱼台。这不是对我们赤裸裸的羞辱吗?!但我们不怕羞辱,我们最终没有去观鱼台看喀纳斯景区全貌,我们带着我们半大的孩子们在喀纳斯湖边的山坡上寻找蘑菇。对我们来说,聚在一起已经很好了,旅游只是个幌子,若我们只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儿,哪儿也不去,这群半大孩子恐怕是不会答应。
我们一行四个妈妈,带着五个孩子,最后一站到独山子见刘菲。7月21日晚上我们到刘菲家见刘菲,狐狸不在,狐狸今年带高三,狐狸在我们到克拉玛依的那天晚上又独自坐火车赶回乌鲁木齐,她第二天有六节课,因为学校的有些老师有事外出了,要帮他们代课。上了一天课的狐狸,7月22日晚上又从乌鲁木齐坐火车赶到独山子,就为了和我们相聚一晚,那天晚上还是猫的生日。去过新疆的人都知道,在新疆,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距离,是没去过新疆的人所不能想象的。我们游北疆感觉辛苦,狐狸来回奔波与友相聚更是辛苦。
新疆的夜晚太短。在刘菲家住的那个夜晚,因为要接待我们这么大一群人,刘菲的丈夫和儿子去了奶奶家,把两层楼都空出来留给我们。一群人都安顿好之后,已经夜晚12点多了。猫、刘菲和我在一楼住,洗漱之后,不约而同都想聊一聊,二十年了,心中有好多话要说。我原本想叫狐狸和鸽子下来,但狐狸来回奔波太累了,鸽子一路照顾晕车的小乖也很辛苦。虽只是三个人聊天,时间依然过得飞快,感觉还没有聊多久,就已经将近凌晨五点了,虽然还想继续聊下去,奈何早起之后,我们还要启程。
7月22日上午9点多,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打车去奎屯火车站坐往乌鲁木齐方向的高铁。我们一起上车,但并不会一起下车,这是一趟分别的高铁。二十年前我们在西安火车站分别,二十年后我们在这趟高铁上分别。我和鸽子跟着狐狸回乌鲁木齐转飞机离疆;刘菲和我们一起坐高铁,半道在石河子下车去看妈妈,妈妈生病了;猫带着两个孩子坐车回库尔勒,在乌鲁木齐转车。因为行程不太一样,再加上买票时间不同,我和鸽子在一个车厢,狐狸,猫,刘菲都分别在不同的车厢。两个小时的高铁时间真的很短暂,在高铁广播预报下一站到石河子后不久。刘菲就从自己的车厢走来跟我们告别,看着刘菲泛红的眼圈,我的内心一直压抑着,但看着刘菲转身独自一人走向另一节车厢的背影,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情愿分别时是一片忙乱,这样无瑕伤感。可偏偏我是静静地坐着,慢慢看着刘菲离开的身影。这像是一个悠长的慢镜头,足以调动起我所有的伤感情绪。眼泪吧嗒吧嗒,不住往下落,旁边的橙子慌了手脚,忙着给我拿纸巾,还从包里翻出一颗糖塞进我嘴里,告诉我吃颗糖情绪会好些。橙子还没体会过和朋友的分别 ,哪里会知道伤感情绪的闸门一旦被打开,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这些眼泪必须流干尽,流尽之后我才会从当年我们生活在一起时那个柔弱的女孩子重新变成坚强勇敢的妈妈。
因为车里无法过去,刘菲最终没能走到猫那节车厢和她告别。刘菲在石河子车站下车,站台上人不多,透过车窗,我还可以看见刘菲的身影。我知道此刻,还有另外三双眼睛也一直在追随着这个身影。猫和狐狸虽也生活在新疆,和刘菲见面比我和鸽子容易些,但新疆那么大,大家又是那么忙碌,还是聚少离多。她们回忆上一次相见的时间,从当时幼小而如今已经比妈妈还高的孩子身上,大家都知道上一次相见不管是哪一年距今也已非常久远。
时间无情,火车终要到站,我们到了乌鲁木齐站。猫在站内转车,不出站,我们三个也想着不要马上出站,在站内和猫再见一面。一阵忙乱之后,我们都在6站台的出口等待,但谁也找不到谁。怎么可能这么诡异,很快就明白了,诡异的是那块隔着我们的玻璃。一般每个站台都有两个进入口,根据自己的车厢选择走哪边,但这个站点在两个进入口中间安置了一排玻璃墙。明白了真相,我们快速靠近玻璃围墙,隔着玻璃围墙,我们在玻璃缝里望着彼此。猫家的小星星撅着嘴,满脸不舍,猫还是满脸带笑地说再见。个子不高的猫,大学时是我们的舍长,既然是舍长,宿舍的事情都是猫独挡一面,大方、乐观、豪爽是猫永远的标签。为了这次的旅行,猫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库尔勒提了一大兜零食给孩子们吃,还给我们每个姐妹精心准备了礼物。见着之后,该转车的要转车,该出站的还是要出站,只有相约在群里报平安。
出站之后狐狸安排我和鸽子去酒店,自己匆匆赶回家安顿孩子,下午还要上课,约好晚上来酒店见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奔波的狐狸呀!几天前,狐狸就给我们订好了去看马术表演的票,还在观看马术表演的古生态园附近给我们订了酒店。下午的汗血宝马马术表演很精彩,酒店也整洁舒适。狐狸给我们在新疆的旅程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晚上八点多,上完课的狐狸匆匆赶来酒店见我们,还带了两个刚出炉的,大大的,烤得金黄的馕饼,只因为我们这一路吃的馕饼都是干得掉渣的陈馕。这个晚上我们就着新疆酸奶吃馕饼,边吃边聊,但狐狸明天还得上课,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我和鸽子依依不舍从酒店送走了狐狸。接下来就是我们俩儿的分别了。
鸽子的性格和我一样,我们内向、安静。因为相同的性格,大学时代我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的时候更多。毕业时找工作,若不是鸽子爸爸说海南太远,我俩就可以成为朝夕相处的同事了。后来鸽子去了深圳,我们相隔不远。但这二十年里,我们也只见了两次,这次是第三次。
这次的小聚是鸽子最先发起的,适逢我刚带完高三,时间也是充裕的,立刻响应,我们最终得以成行。其实鸽子的假期并不充裕,7月14日放假出发,我们7月23日结束新疆的行程,鸽子赶回陕西蒲城老家看望父母,大概7月27日就要回校参加高三补课。我和鸽子约定好一起订票去新疆,算好时间先后到达,我们又约好一起买票离疆,算好时间,挑好航班一起出发。这一起,一起的,像极了当初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我想我俩都有点儿社恐,一起行动,我们都更有安全感。只可惜一起出发去机场,我们却并不在一个航站楼,先后下出租车,分别时只能轻轻说声再见,甚至没有机会彼此拥抱。
新疆的机场安检真严格,大部分都要开箱检查,本来算好的时间最终变得很紧张。我俩带着孩子,在机场各自忙乱了一阵。在群里各自报了平安,我们的飞机先后起飞,这次宿舍小聚短短8天,我们却等了足足二十年。
在独山子聊天的那个晚上, 刘菲发了朋友圈,丁娟留言:过几天,你们中的一个就要落到我手里了。那“一个”就是我。丁娟是我们大学时的班长,是个豪爽的新疆姑娘,毕业那年,为了追随男朋友庞峰,去了武汉。我是湖北人,武汉是我回老家的中转站,曾经我以为我会经常和丁娟见面。可事实上,这二十年,算上这次我也只跟丁娟见了两次面,因为我总共回家也只有三次, 还有一次是疫情期间。个中的原因很多,工作上的,生活中的,不一而足。
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是2004年的寒假,从武汉出发回海南的时候我去了丁娟和庞峰的家,那时候大家刚毕业,丁娟和庞峰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武汉的冬天很冷,晚上睡觉,丁娟给了我一个取暖用的“小太阳”,那时我身体还很不好,夜晚肚子痛,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可能是被子盖住了小太阳,把丁娟家的小太阳给弄坏了。第二天醒来,心里很是歉疚,不成想丁娟对庞峰说:“你是怎么搞的,你不知道牛儿不舒服吗!”可这怎么能怪庞峰呢?庞峰只是憨憨地笑笑,我想丁娟的小霸道,只有庞峰可以接纳。
飞机晚点,到武汉已经六点多了,出了地铁站,见到丁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丁娟穿着凉拖,最简单的短袖短裤,我喜欢这样不修边幅来见我的丁娟,这说明虽然隔了近二十年,我们依然熟悉。出了站,丁娟就带我们去离地铁口最近的商场吃饭,八点多了,庞峰和两个女儿蛋蛋、晨晨点好菜,坐在桌旁等我们。大人且不说,让两个孩子一直饿着肚子等我们,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庞峰大我们一届,和我们是校友,大学时就认识,如今再见还是一样亲切,就像大哥哥一般。三个孩子吃完饭,蛋蛋是姐姐,就带着橙子和晨晨去商场里逛小女孩儿都喜欢的精品店。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不像是近二十年未见,反倒像是日常两家好友的聚餐。
晚上庞峰开车带我们去他们的新家住,这是为了孩子们上学刚买的新房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忙着搬家,虽大体可以入住,但还有好多零零碎碎要收拾。丁娟陪着我们在新家住,庞峰带着两个孩子回之前的家。晨晨闹着要和妈妈一起住新家,但第二天有游泳课,再加上爸爸妈妈要送我和橙子去火车站,被妈妈拒绝了。我从新疆赶回湖北,是因为妈妈要住院做手术,所以,在武汉我也只停留了一晚上。一切都是太匆匆。
那晚我们聊到十二点多,第二天一早,丁娟带我们吃早餐,庞峰就赶过来拿我们的行李,然后送我们去汉口站。本来丁娟提前告诉我她家离武汉站近,怎奈我在海南待了太久,不知道在内地买票要抓点儿紧,没买到武汉站的票,只能去更远的汉口站。一早又赶上上班高峰期,弄得大家都心里紧紧张张的。路上晨晨醒来,家里没妈妈,也没爸爸,小姑娘肯定担心害怕,给妈妈打电话,丁娟只得细声软语安慰小晨晨。中年人的相见,不似那无忧无虑的青年,也不似那淡定自若的老年,还在为生活奔波忙碌的相见,注定又少又短暂。
大学四年一共一千四百六十天,放在整个人生中并不漫长,但对于二十年才难得见一面的我们来说,那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可那时年轻的我们只道是寻常,很奢侈地度过了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时间永是流驶,相聚虽短,真情长在,借用小橙子的话来评价姐妹们,“妈妈,我发现你的这些同学都和你一样,你们都很好!”孩子的话,我们应该永远相信。